突然,一个来自百乱之地的消息让魏诚响目光一凝,忙抓起转生木联系太岁,奚平那边暂时没反应,她便转向赵檎丹。
“丹丹,我这有个消息,百乱之地来的,源头不明……”
赵檎丹没顾上回话,听余尝说道:“悬无方才已经归位,刚落地就与主峰几大外姓升灵动了手。项氏目前分裂成了两派,一派站在悬无这边,另一派主张悬无是邪祟,应先驱邪再议内政。现在三伙人难舍难分,烽火已经点起来了,各县家主都在召唤供奉。供奉们身负黵面,恐怕拖不了多久,太岁到底答不答应,烦请给个准话。”
赵檎丹心说我哪知道,遂一边打太极搪塞,一边偷偷用转生木回魏诚响:“百乱之地?怎么?”
魏诚响和余尝的声音同时在她耳边响起——
魏诚响:“说玄隐山快不行了,支将军秘而不宣,打算把其他几座灵山一起削了。”
余尝笑盈盈道:“还有,我们刚刚截到消息:玄隐山被叛逆控制,灵气至多百年,就会散入地脉之中,届时玄隐灵山将不复存在。”
他猩红的眼睛盯住了赵檎丹惊骇的目光:“不知道太岁知不知道此事。”
奚平充耳不闻各地陆吾的七嘴八舌,心无旁骛地修完了奚悦的新核,法阵刀随即碎了,飞琼峰上挟着霜雪的灵气一股脑地涌向奚悦。
浩瀚的灵风中,升灵却依旧能不动如山,奚平一抬手“捉”住了风,掌心亮起符咒,凶猛的灵风立刻被他掐成了细流。经过他手掌的朔风被加热到了接近人体的温度,涓涓地没入奚悦受伤的经脉,冷热交加,两人周围起了水雾。
足足一炷香光景,筑基成,奚悦身上剑气成型,呼啸着撕开雾,冲向天际。
奚平伸手挡开,这一动,挂在他长眉与睫毛上的水珠就落了下来,他 “啧”了一声,取出一枚芥子,落地变成小屋,将奚悦送了进去:“往哪弹呢,也不看着点——我就这点水平了,法阵核成,剩下他醒过来自己闭关改良吧。”
支修皱眉看向他,罕见地带了几分严厉:“你不该打?”
“嘿,等他打得过再说,小崽子差远了。”奚平随手抹了把脸,侧耳听了片刻,他幸灾乐祸似的说道,“不提这个,您猜怎么着,师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可能没有几十一百年了,准备打仗吧。”
支修收到罗青石消息,就知道这事盖不住了,因此早放弃了幻想:“这么快就有人叛国,是谁?有头绪吗?”
“化外炉里炖李凤山的时候看见了一点,被那帮不长眼的打断了,不过我大概猜到了……”奚平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朝半空喊了一嗓子,“三哥,下个凡!我师尊有请!”
支修:“……”
周楹往雪山上看了一眼,便听那狗人又口无遮拦道:“又出一个造反的陛下,我说你们家这都什么家风?丢不丢人,你干脆改随母姓算了!”
第189章 有憾生(一)
除了一些烧毁的花草,广韵宫已经完好如初,嘉和皇帝周桓却总觉得身下的床在震动不休。庞戬走后,他惊醒两回,乱梦一团一团地纠缠着他,一会儿是他那死在天劫下的父亲冷淡的目光,一会儿是四皇弟周樨面无人色的脸。
朦朦胧胧的,周樨的脸又变成了他自己的模样,他感觉自己像尸体一样,孤立无援地躺在棺材里,龙袍上绣的都是黑龙,与那差点将金平一口吞了的龙影如出一辙。
玄隐山的大烟花突然上天,惊醒的周桓大叫一声“父皇”坐起来,冷汗浸透了里衣。一场“热闹”看完,他发现自己已经惊弓之鸟似的缩进了床脚。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周桓回过神来,心头无名火起,猛地将玉枕掷向小跑进来的内侍:“紫寰宫里不许疾行,都没学过规矩?!”
玉枕落地砸碎了一角,内侍“噗通”一声跪在门口:“陛、陛下啊,您快去看看吧!”
这日朝会取消,伴着朝阳,周桓宽大的袍袖带起了风。
他似乎是想狂奔,可是全身上下走得最快的部位却是头颈,整个人泛着被岁月抛诸身后的无力与陈旧。
嘉和皇帝继位十四年,在凡人里确实不算年轻了,要是个西楚药农,抓点紧够投两回胎了。可对于低阶仙丹没断过顿的王公贵族来说,四十来岁正是青涩褪尽、能呼风唤雨的好时光,他苍老得有点性急。
周桓肚子不小,两腮却凹陷得脱相。他原本生了一双周家人特有的平静眼——不吊梢也不下垂,眼头眼尾近乎是齐的,尺寸适中,如今也架不稳了似的,他眼珠越来越凸,眼越来越大,眼尾开始往两边耷拉,青年时温润的面相变得臊眉耷眼的,薄得透光的眼皮盖不住一双惊惶视线。
他几乎衣冠不整地冲进了长明殿——皇太后居处。
长明殿里这时一片死寂,内侍跪得满地都是,进进出出的太医四鬓汗流,先一步到了的姚皇后头也不敢抬。
院中自动给花草喷水的凤头正好启动,齿轮在小宫女惊骇的注视下拧开栓,呲了闯进来的陛下一身。
冰冷的水珠落在周桓脸上,他没理会,直眉楞眼地穿过细小的彩虹奔进寝宫,看见重重幔里垂下一只枯瘦的手,指甲泛着不祥的紫黑色。
周桓整个人晃了一下,有那么一会儿,他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了,人们七手八脚地扶住他,喊些“保重龙体”之类的废话,皇后姚氏只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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