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有这么难的题型,”有人在哀嚎,“数学之神什么时候能眷顾我一次?”
盛雪河:“我刚摸枪那会儿,靶子都碰不到,怎么也打不着。”
枯燥的课堂上,关于老师的八卦,总能让学生振奋。像是春笋冒头,所有脑袋都抬了起来。
“老师你还会用枪?!”
“老师,你太辣了吧。”
“那现在呢?”
“现在让我闭眼听声辩位,我都可以打中。”盛雪河告诉他,“我练了很久,练到掌心都是血,练到站着都能睡着,练到梦中都是靶子。我可以学会,你也可以,我并没有什么不同。”
写完一道数学题,路由撑着小脑袋:“盛老师,你说,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批改的动作一顿,盛雪河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进行思索。
许多人会认为,思索人生是成年人才会做的事,其实不然。
青少年时期是求知欲最汹涌的阶段,虽然身处校园汲取知识,却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如果每个人都会故去,那么人为什么要活着?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任何牵扯到人生、未来的事情,都缥缈不定。
盛雪河告诉他:“当你思考人生的意义时,你的人生就有了意义。”
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路由其实并不明白。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也许他的奋斗并不会改变现状,但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就一定不能改变现状。
门口传来敲门声,是司杭来换班。司杭此举其实没有必要,他马上就要离开,现在上课,只是为了尽自己所能,为孩子打好基础。
哪怕他知道自己的贡献微乎其微,但好过什么都不做。
起身时,盛雪河摸了摸路由的卷毛。路由看着他,眨了眨眼:“等我长大,你——”
司杭略带警惕的视线幽幽望来,路由继续往下说:“你结婚的时候,还有你孩子的满月酒,我一定会给你包大红包的。你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你。”
怔然,随后盛雪河笑:“好,我等你。”
“嗯!”路由很认真地说,“我很抠门的,这样的承诺我只给过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闻哥。”
“我会赚很多很多的钱,成为有本事的人,然后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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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雪河怀揣着少年最真挚的承诺离开了教室,司杭打量着教室环境。
先前他没有在意,现在却发现不对劲。
这座学校与周围土楼格格不入,显得过于现代化,干净的漆面、崭新的桌椅,以及大块的黑板。
收回视线,司杭坐在路由身边,脸色涨红几乎能滴血:“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傅异闻?”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路由对他和对傅异闻,是截然不同的样子。
明明他都是Alpha,明明他都足够优秀。
路由直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原本我学校是要拆的,很多人都认为,小孩没必要念书,帮家里做农活、带弟弟妹妹都忙不及,念书只是浪费时间。比起建学校,不如用作田地。当时连校长都妥协了。”
“闻哥当时把我都召集在一起,问我‘你想不想念书’。我当然说想,其实很多人也不知道念书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上学可以少干点事,可以偷懒。他都知道,也没戳穿。”
“第二天消息就下来了,学校不用被拆了。我村和你学校有了合作,而且还有好心人投入大笔善款。后来我才知道,这是闻哥出的钱。闻哥资助了很多学生,他承诺,只要我愿意一直读,他就会一直提供学费。”
司杭看向简陋的窗户。
窗户没有玻璃,只是草草地用纸糊着,还有几个不大不小的缺口,有着胶水痕迹。
称得上粗制滥造,如果傅异闻捐钱,却弄出这样的效果,只能说明他的失职。
“以前环境更差,教室连灯都没有。教室装修完后,闻哥告诉我,要留下每个教室的窗户。我以为闻哥是为了让我时刻谨记环境恶劣,不忘初心。他却告诉我,这些窗户,是交给我来填补的。”路由告诉他,“等我功成名就,就轮到我履行责任了。”
司杭终于明白,自己和傅异闻之间的差别了。
“对不起,”司杭蓦地出声,“我不该觉得你蠢笨,是我的问题,却自以为是。”
先前路由一直有些害怕司杭的,他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我知道我笨,这是事实啊,我老师也经常恨铁不成钢说我笨,我虽然不舒坦,但都知道,老师比我还着急。齐老师先前一边骂我笨,一边熬夜备课,原本他不近视的,现在却成了高度近视。”
“之前我也有错,无差别讨厌你。因为之前也来过一批又一批人吧,他都不喜欢我。觉得我笨,看不起我,我也不喜欢他。我以为你和他是一样的,但你截然不同。这世上还是好心人多。”
这不一样。
司杭先前确实看不起这群人,并不是针对他,而是他看不起整个普通人群体。
现在司杭才明白,先前的自己有多么可笑。他自以为是的经历如此单薄苍白,不过是世界的冰山一角。
从前司杭给他上课,总是带着优越感,如果他听不懂,便会下意识觉得这群人蠢笨。
他想再给自己一个机会,这一次他说得极慢,姿态放得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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