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爽快,她也不好畏畏缩缩,推三阻四。
这个价格,是她想了许久的,仔细斟酌后才决定。
孙九娘掂了一下手里的耳铛,知道沈怜雪给了个比市价低的价格,便也很利落:“行,利息也不多要,月息一分便是,只当我帮你存着。”
她这几乎没要利息,沈怜雪的脸更红,眼睛都泛起水汽来,最终点头:“谢谢孙大姐。”
两人说了定,孙九娘就直接取了两份简单的出典契约,拿来给沈怜雪:“我也不识字,这是年哥儿委托书院明法先生所写,你若是识字,且看一看。”
孙九娘这里日常事务繁忙,典当租赁时有发生,契约都是早就备好,到时候直接签便是。
沈怜雪自是识字的。
但她只学了三五年光景,只能粗粗看懂这些典当契约日常所需,圣贤书大抵是不通深意的。
她简单看了,觉得并无大碍,便填上三贯半的数,宝葫芦银耳铛一对的名头,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
沈怜雪今日有备而来,直接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印章,借了孙九娘的印泥,直接在契约上印上花押。①
她的花押简单清秀,在怜雪两字边有个雪花的图案,简单易懂。
孙九娘也不含糊,她提笔就签了字,画出一个漂亮的花体九娘,然后便道:“你这印章倒是好看,回头我也做一个。”
两人说完,孙九娘就要去给沈怜雪取钱,沈怜雪却叫住了她。
“孙大姐,你直接扣下两贯钱,剩下的予我便是。”
有了钱,她没直接拿去营生,而是先给了房租。
她之前欠了十日房租,这两贯钱一给,前后一月的房租便给齐,至少还能宽裕二十日。
孙九娘这回笑了:“你是个有数的人。”
沈怜雪没有把钱全拿着,她只带了一贯钱,剩下的五百放在孙九娘这里,她把钱仔细塞在包袱中,沉沉背起来,领着女儿出了门。
这地已经是甜水巷口,拐出这条巷子,便是汴河大街。
汴河大街蜿蜒曲长,贯穿整个汴京,沿河大街又长又宽,无论白天黑日,皆热闹非凡。
一从甜水巷拐出来,立即就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吆喝声。
虽只是清晨,但汴河大街上已摊子林立,行人如织。
沈怜雪紧紧牵着女儿,低头道:“团团,一定要跟紧娘,莫要乱跑。”
沈如意紧紧攥着母亲的手,抿着嘴点头:“嗯!”
母女两个在人流中往前走,沈怜雪很少往这边来,不太认识路,磕磕绊绊才来到南牌楼前。
沈怜雪跟沈如意仰着头看南牌楼,沈怜雪道:“就是这里吧。”
沈如意点头:“是。”
如此说着,母女两个就要往里拐。
但就在这时,一阵驴儿的嘶鸣声突然从被背后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叫嚷声。
“让开,驴惊了。”那声音几乎声嘶力竭。
沈怜雪几乎是下意识般,飞快蹲下抱紧女儿,把她整个人团进怀里。
嘶鸣声震耳欲聋,沈如意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反应。
蹄声越来越近,几乎片刻间就到了母女两个身后。
沈如意紧紧闭着眼睛,她想要拉着母亲躲开,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单薄的母亲如同磐石,紧紧抱着她,丝毫不放松。
就在这时,只听一道男声响起:“别动。”
下一刻,人们就听到那只驴惨烈的嘶叫。
第8章 谢过大人。
沈如意呆愣在母亲怀中,她耳边一片嘈杂,却似乎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听到母亲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那是同她柔弱外表截然相反的笃定。
下一刻,她就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男人的尖叫声:“我的毛驴!”
那人叫着,扑在驴子身上,十分凶恶地喊着。
沈怜雪这时也回过神来,她回头去看,就看一个穿着圆领窄袖袍的高壮男子正蹲在倒地不起的毛驴身边,凶神恶煞地看着她。
见她回头,那男子还龇了龇牙,横眉倒竖:“你赔我的驴。”
沈怜雪一下子没回答上来,不远处的一个青衣男人却开口:“你这人骑驴冲撞行人在先,我家大人为民除害在后,怎么却偏要找弱女子来陪。”
那人口齿伶俐,说话声音洪亮,沈怜雪母女两个就忘了那凶恶男子的事,往左边看过去。
青衣男子穿着短衫长裤,头戴幞头,左手持剑。他面容清隽,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瞧那打扮,似是大户人家的亲随,身上自有一股气势。
在他边上,有个身穿紫色官服的年轻男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因他背着光,沈如意瞧不清他面容,只看一眼就没有再看。
沈如意立即就明白,那骑驴男子一看骑马的男人是大官,不敢吭声,立即就把矛头对准了她们这样无权无势的小民。
那亲随一说话,骑驴男子立即没刚才那般跋扈,只哼哧说:“那我的驴也不能白死。”
亲随上前两步,刚要说话,就听一道几好听的低沉男声道:“诸于城内街巷及人众中,无故走车马者,笞五十。”①
他一开口,那骑驴男人立即浑身一哆嗦,也不敢再非议什么谁赔驴的事,他恶狠狠瞪了沈怜雪母女一眼,扔了驴在原地不管,自己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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