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琬忍着咳嗽,颤抖着手,摘下明溪的兜帽,眼泪也流了出来,哑声道:“娘的乖女儿,你果然还活着。”说完细细看她,看完才道:“瘦了。”
明溪眼里的泪一直往下流,她低声道:“女儿不孝,现在才回来看您。”
周琬聪慧,这几日大夫来得特别勤,府里其他人也不敢再苛待她,她单是一想,便知道定然是因为明溪。
“那个人,对你可好?”周琬强压下那阵咳意,将这两个月来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别为了娘委屈自己。你得为自己活。”
她不知道明溪身边那人年岁多少,可曾有什么恶癖,她只怕明溪为了她,多做妥协。
明溪摇摇头,关切她的病:“大夫的药可有用?怎会还咳着?”
“已经见好了。”周琬回道,她紧紧握着明溪的手,见她除了瘦些,身上不像有伤的样子,终于不那样紧张。
明溪为了让她放心,便把沈玦对她的照拂都讲了一遍,说道:“大人待我很好,不曾给我委屈受。”
周琬见她身上衣服如此精致,便知那位贵人也是对她用了心思。
正要再说,门外仆人便催到:“姑娘,时辰到了,该走了。”
明溪紧紧握住周琬的手,抿紧唇不说话。周琬慢慢掰开她的手,说道:“娘见过你,也算是安了心。该说的话也算是说了。走吧。”
说完又补道:“记住娘说的话,别为我活着。我这一辈子已经这样了,你还小,别因为娘误了一辈子,别走娘走过的路。”
说完狠心甩开她的手。
明溪说不出话,只顾着点头。门外仆人又催促一声:“姑娘,该走了。”
她咬咬牙,给周琬跪下磕了个头,说道:“女儿拜别阿娘。”
刚起身,便想到要给周琬留些银钱,她低头去找自己的荷包,见到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和荷包放在一起,折得整整齐齐,她一惊,只是也没时间细想,小心将银票塞进荷包,放在梨花木桌上,这才出了门。
等她一走,周氏便从床上起身,衣服都顾不得披,一直追到自己院门口,看着明溪离开,这才失了力般,倚着墙坐下。她的明溪,长大了。
明溪神思恍惚,跟着前面那人出了偏院,回神的时候,偏院门已经紧紧关上了。
沈玦站在门口,长身玉立,见她出来便缓步过去,伸手替她擦泪,他手指冰凉,拂过脸上的时候,冷得明溪一个哆嗦。
“别哭了。”沈玦沉声道:“若见一次便哭一次,日后便不要见了。”
明明是见不得明溪哭,可是又不会哄,话一出口就变了味儿。只是话虽然不好听,却很有用。明溪后退两步,胡乱擦了擦脸:“我没哭。”
睁眼说瞎话,沈玦也不拆穿她。伸手牵住她回了客栈。
来时太赶,二人的事现在虽然都办完了,可沈玦怕明溪的身子受不住,没有当日赶回去。明溪才见过周氏,心里难受,一整日都怏怏的,打不起什么精神,饭都没用几口。
沈玦知道她难受,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又歇了一晚,次日才出发回去。
回去时驾马便慢了,不如来时那样仓促。明溪虽有不舍,却也知道身不由己,明家她确实回不去。想清楚了,便不觉得难受,日后还能再见阿娘,她已经知足了。
她想到荷包旁的五百两银票,掀开车帘去问沈玦:“我昨日见到五百两银票,可是大人的?”
沈玦手里轻轻甩着马鞭,想着明溪也不算傻,还能想到是他放的,也不枉他用的心思。就是为了让她看见,才没直接放进她的荷包里。早就料到她会给周氏留银票,她那点银两都在自己这里,哪里还有多余的给周氏。
“嗯。”沈玦淡淡应道:“可是准备还我?”
银票给阿娘留下了,她拿什么还沈玦,她没什么底气道:“日后会还给大人的。”回去多画些画便是。
沈玦背对着她,所以她也没看见沈玦听见这话时微微翘起的嘴角,只以为沈玦不满,正要再说两句,便觉得沈玦一把勒住了马。
这一停停得太突然,明溪只觉得身子不受控制地栽了出去,沈玦把她接个正着,一手揽住她的腰,轻轻一带带下马车。
二人才一下马车,路旁草丛里边冲出来五六个身着黑衣的人,个个都拿着刀剑。
沈玦面不改色,左手牵着明溪,右手抽出腰间佩剑。只片刻间,那几人便冲了过来。他们一言不发,明摆着就是想要沈玦的命。
可惜都不是沈玦的对手。沈玦出剑奇快,明溪只听到耳畔刀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眼前黑衣人身形变换,明溪根本看不清,终于站定的时候,地上已经躺下了三个人。路旁积雪上溅上温热的血,化了成点点的小洞。
沈玦的脸色比地上的雪还冷,他一直不愿让明溪看见他杀人,今日却避不开了。剩下两人人见同伴已死,出刀更快,沈玦一剑划破眼前人的喉咙,剑还没收,耳畔听到破空声,下意识想侧身,又想到身侧的人是明溪,他眼睛都没眨一下,手里用力把明溪拽过来护在自己怀里,剑在手里挽了个花,一刀刺向身后。
五个人全倒下了。
明溪面色如霜,虽然吓到了,但还算清醒,侧身想拉沈玦上马车,却发现马惊了,跑出了一段距离。
“别怕。”沈玦依旧拉住她,声音都没变,拉着她走向一旁山路:“跟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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