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紧张,在招待所对着白墙练了一晚上。
到了台上,却像换了个人似的,腰背挺直,手肘微微弯曲到腹部,颇有主持人的风范。
每次向文杰上去作汇报,总有领导在下面皱眉,但方维就不同了,他在大学当过广播员,发音字正腔圆,比向文杰的川|普不知道强多少倍。
或许是在会上得到了领导的鼓励,从筇洲回来后,方维对工作更积极了,几乎是把工地当成自己的=家,和工人同吃同住。
陈竹青几次回家,方维都替他把工作完成得很好。
而且,他还做过几次小项目的总负责人。
现在,方维提出想试着独立完成剩余工作的想法,陈竹青没多犹豫,选择相信他。
他把那些资料交给他,“行。也该让你试试了。”
方维喜滋滋地接过资料,放进公文包里,“对了。你今天回西珊岛么?我听说筇洲大学的少年班要来岛上的初中招学生,我看梦欣挺聪明的,你不带她去试试?”
“是么?”陈竹青没想到他几乎住在工地,消息还这么灵通,有些怀疑地看他一眼。
方维笑开,“我家就住在筇洲大学附近,我上次听小区里大人在讨论。你回去看看吧,要是真来招生了,别让孩子错过这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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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竹青处理完工作,当晚便赶回西珊岛。
舒安没做他的饭,随便给他下了一碗面条又打进个鸡蛋。
端上桌前,她滴入三滴香油,“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陈竹青招手唤来舒梦欣,“方维叔叔说筇洲大学开了少年班,要来岛上招生,学校有跟你说这事吗?”
舒梦欣从包里拿出报名表,“嗯。初一到初三的学生都能报名。老师把报名表给我了。”
要不是陈竹青说,舒安根本不知道这事。
她摘了围裙,凑过来看,“十二月二十日前交表?那不就是明天吗?你怎么还没填好?也没跟姑姑说这事。是不想去吗?”
舒梦欣学习好,还有陈竹青带着去上奥数课,比同年级的学生要领先很多。
但这次的笔试得和初三的学生一起,她忽然没了底气。
老师还说,这次笔试的成绩、排名会公布在年级里。
当惯了第一名,舒梦欣比普通孩子更怕输。
她不知要怎么跟姑姑、姑父解释,捏着衣角,低头嚅嗫:“这少年班每年都招生,我想多学一点,明年再去考。我才初一,物理、化学都没怎么学过呢,怎么比得过那些初三的。”
这话陈竹青不认同,因为舒梦欣学得快,学校的知识满足不了她。
陈竹青提前买了初二、初三的教材,让舒梦欣有空就自己先学,他每次回来也都会给她上课,讲解知识点,也帮她批改作业。
在他看来,舒梦欣的水平不会比普通的初三学生差。
而且考试这种东西,去试一次远比闷着头学几个月来得有用。
他折回房里,拿出那些高年级的作业。
其中有几份小测卷是陈竹青按照课本难度给她出的,舒梦欣都答到了八十分以上。
他本想再劝,低头瞄到舒梦欣犹豫的神情,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改口道:“梦欣是怕落选?”
舒梦欣吸气,面颊陷进去两块,嘴巴微微嘟起。
陈竹青笑笑:“你才初一,就算落选也没人说什么,选上了还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咱们去试试好吗?不要把这次机会当作考试,就当作去看看题型,为明年做准备。”
他看孩子还是犹豫,继续劝:“我一会去找刘老师,告诉她,别把你们的成绩和排名公布。本来这个就是额外的测试,还有三个年级的学生在一起考,排名没意义。”
听到成绩不会被公布,舒梦欣抬起头,眼眸重新亮起,满心欢喜地应‘好’。
明明只是个小测试,成与不成的没多大差别。
可舒安一想到,要是考试通过,舒梦欣就要去上大学了,心不由得一抖,全身都跟着紧张。
过往准备高考的紧张感随着记忆席卷而来。
她的手好久没这么凉过了。
晚上,陈竹青攥着她的手搓了好久,都捂不热,不得已把她的手从衣服下摆拉进来,贴在自己的腹肌上,将身子的温度一点点渡过去。
他问:“怎么紧张成这样,弄得像你要考试一样。”
舒安脚趾蜷缩,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冬夜。
高考前,学校里有人传说吃酸的食物,可以推迟月经。那段时间,舒安每天吃饭都会往稀饭里搅进些黑醋,也吃了不少酸橘。
她的月经还是照常来了。
而且在高考那几天,疼得死去活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考数学那天,没有像考英语似的,疼到她两眼昏花看不清题目。
陈竹青高中是直升的,大学是由队里推荐去的,几次职称考核也顺风顺水。
他没法理解舒安口中的紧张感,只能搂着她,小心安抚:“梦欣比我们厉害多了。我之前带她去奥数竞赛,她坐在教室里,比其他孩子矮一截,但答题迅猛,埋着头奋笔疾书地,唰唰唰就写完了,交卷的时候不知道多自信。那的指导老师跟我说,这孩子未来能成大事。所以,别担心了。”
舒安点点头,躺正身子,盯住天花板,长叹一声,“她要是考上了,就要离开我们去筇洲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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