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临近,卫生所的工程勉强收尾,羊角岛那边才刚开了个头。
但工人们要放假,工程无论如何都得停了。
快被两边的工程压垮的陈竹青终于能松口气。
他提着牙缸之类的东西,兴奋地跑回家,比隔壁学校放假的学生们还要开心。
这一年半,他全在各种忙碌度过。
从舒安生病到舒平入狱,以及羊角岛工程的各种不顺利,就连他自认为没问题的卫生所工程到后期还出了樊云良这摊乱子,差点变成烂尾楼。
坏事接踵而至,没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
他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年半,天天都在提心吊胆和各种焦头烂额里度过。
还好,全都挺过来了。
他侧身将已渐入梦乡的舒安用力揽进怀里,寻求安慰。
舒安被他几乎要按进血肉的拥抱弄醒,稍稍挣扎了会,在他怀里仰头,用些许稚气的眼神看他,迷茫地问:“怎么了?”
陈竹青低头埋在她脖颈,喃喃低语,“我想回家了。”
其实不是想家。
对他而言,有舒安的地方就是家。
但这一年确实太多事了,这地方压得他有些窒息,好像在这多待一秒,坏事又会马上找到他。
他实在太累了。
想带着舒安暂时远离纷扰,享受一个只属于他们的春节假。
至于,是不是回福城也不是那么重要。
舒安的手覆在他背后轻拍,哄道:“那我们去和文杰商量一下吧?我听飞燕说,她想让向文杰留在这陪她过年。如果他愿意留下,我们就能回家了。”
“嗯!但我怕他不同意……”
因为舒平的事,陈竹青一下子用掉两年的假期。
去年,向文杰就帮过他一次,一直去麻烦他,陈竹青有点不好意思。
舒安抱紧他,“他不同意就算了嘛。”
她的手捏住被角往上拉,将两人裹紧,“你熬了那么多天,今晚别想太多,好好睡,明天我陪你一起去问他。”
—
翌日。
两人去隔壁梁家找向文杰。
向文杰正在园里浇菜园,陈竹青很热情地走过去帮忙。
他攥紧水瓢,一手插在腰间,眉骨微挑,问:“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又有什么事想麻烦哥哥?”
他们之间很熟,没必要猜来猜去的。
舒安往前迈进一步,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想回福城。不会去久,就半个月左右吧,这边能不能……”
“行啊。”向文杰侧身把手一扬,水全洒进菜地,“这一年辛苦你了,是该回去好好歇歇。羊角岛那边我会看着,你们可以回去久一些。”
陈竹青大喜过望,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向文杰把摊开的手掌伸到他面前,“樊云良的音乐磁带拿来。”
“啊?”陈竹青嘴巴大张,微怔。
向文杰手又伸过去一些,“我答应帮你,可没说白帮。”
“行吧……”
陈竹青悻悻地跑回去,不一会就抱着那箱磁带跑回来,“全在这了。”
向文杰翻动两下,“行啊。那小子挺能藏啊。”随后,又扬起脸,“陈哥,你也挺能找的。这两盘可是那小子的命根,每次听都得他亲手放,不让人碰的。这都让你翻出来了。”
陈竹青挠头,“宿舍就那么大,再藏能藏哪去。”
向文杰抱起那箱东西,嘿嘿笑:“现在全归我啦。谢谢你帮我找哈。”
**
阔别三年,不知是福城变化太大,还是几年没回来,两人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他们提着行李箱走在街上,觉得路宽敞了,街道两边的店面也换了一茬。
不过,离军属院前面的两排店面也是部队的地,有的是部队内部经营的副食品店,有的是出租给固定商户的。这两排倒是变化不大,还是那几家,只是店门翻新了一下,招牌颜色更亮丽了些。
门口食杂店的老伯看陈竹青回来,热情得和他招手,“哟。陈家老三回来了?你不是去那个……什么岛?”
陈竹青笑着提醒他,“西珊岛。”
“对对对。”老伯和他聊了几句,目光下移,注意到他手里还牵着一个小朋友,蹲下身子,捏了捏舒梦欣肉乎乎的手,“你女儿都这么大了?”
舒梦欣有点怕生往舒安身后躲。
舒安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出来,“不是。这是我哥哥的孩子。”
“梦欣乖。叫伯伯。”
舒梦欣微微颔首,礼貌地喊:“伯伯好。”
老伯听得心情愉悦,从罐子里抓了一把糖塞给她,“过年啦。伯伯请你吃糖。”
陈竹青连说不好,想掏钱付账,硬是被老伯按住了手,“我们都这么熟了,请孩子几颗糖而已。好了,你们回来一趟不容易,快点回去吧。”
两人回家算是临时起意,西珊岛通讯又不方便。
他们没和家里人说,直接买了车票、船票回来。
在路上颠簸几日,到了福城已经是初三了,临近家门,陈竹青手微微发抖,一颗心扑通扑通得跳个不停,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军属园重新做了绿化。
道路两边的绿化带修了围墙,树根附近的空地全铺满植被,不再是风一吹就刮起风沙。
路灯也换过了,由暖色变为明亮的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