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说衣服沾上沙子要回家换,先一步走了。
她回到家时,陈竹青已经把客厅和主卧都打扫出来了,还拿着水桶去挑了三趟井水,将门口的一个大缸装满了。
他坐在木沙发上歇息,见舒安开门进来,忙起身去接她手里的东西。
“我正烧水呢,看你要不要先洗个澡。”
“好啊。辛苦你啦。”舒安看见门口那堆行李不见了,房里各处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激动之下,踮脚啄了下他的侧脸。
陈竹青回以一个浅吻,“不辛苦。值了。”
两人简单洗漱后,换了身衣服去隔壁梁家。
舒安从包里拿出一包茶叶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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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假刚过,学校还没开学,九岁的梁向军在家。
这个年纪的男生正是调皮的时候,上房揭瓦,满院子乱窜,一会拨弄桶里的小鱼,一会说要除草在地上一通乱抓,手上沾满了泥。
舒安和陈竹青来叫门。
梁向军跑过去开,“陈叔叔、小舒阿姨好!”
陈竹青弯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你好。你爸爸、妈妈在吗?”
梁向军朝屋内努努嘴,“妈妈和姑姑在里面做饭。爸爸还没回来。”
他看舒安手里提着东西,好奇地探长脑袋去看,“阿姨。我帮你拿吧。”
“谢谢你。”舒安把东西交给他。
男孩顽皮、好动,在她伸出手前,他先伸手去抓,脏手不小心抓到舒安的白裙子,留下个小黑印。
从屋里迎出来的刘毓敏瞧见,连忙替孩子向舒安道歉。
舒安摆手,“没事。没事。一会洗洗就好了。”
刘毓敏的手按在儿子背上,要他道歉。
梁向军将背脊挺直,梗着脖子,说:“不就是条裙子嘛。我又不是故意的。”
此话一出,刘毓敏脸上更尴尬了。
她把儿子推到一旁,连声道歉。
舒安和陈竹青同样有点尴尬,赶紧找了个话题岔开,边聊边走进屋。
梁家和分给陈竹青的房子是一个格局,三间卧室加一个小储藏间,厕所在院子里。
他们家的客厅书架上摆的不是书,而是梁国栋的军功章,最上面一层放着一整套的纪念搪瓷缸,牙缸上用红字写着‘七四海战纪念’。
旁边还有两张合影,看题字是梁国栋在军校时拍的。
舒安一脸肃穆地站在那个展示架前。
来之前,她听同学说过,这发生过海战。
现在看到那个纪念搪瓷缸,对‘战争’这两个字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尤其是两张军校的毕业合影放在旁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合影上的青年们,个个面庞青涩,有的看起来比她还小,还是孩子模样呢。但就是这样一群看似稚嫩的少年,用他们并不单薄的肩膀撑起了这片蓝天。
刘毓敏走过来,“怎么了?在这想什么?”
舒安眼眸半阖,在这些人面前,她觉得自己好渺小,甚至有些惭愧,同样的年纪,他们却经历了那么多,“梁团长,他们好厉害。”
梁飞燕身上的军装还没脱,她拍了拍自己的肩章,不以为然地说:“当兵嘛。就是要不怕牺牲,要有所担当。否则就在家待着好啦。这样最安全。”
刘毓敏睨她一眼,“好了。小祖宗。知道你最勇敢了。好端端的提那两个字干嘛。”
随后,她走到佛龛前,点了三根香,拢于手中。
她将香条举于胸前,小声念道:“信女刘毓敏,愿您庇佑国栋、飞燕一切顺利,平安归来。”
刘毓敏弯腰,拜了三拜,将香条插进铜香炉。
做完这些,她转过身,严肃地对梁飞燕说:“以后在家不许提那两个字。”
梁飞燕低下头认错,“知道啦。”
舒安侧过身,认出佛龛里供奉的神。
那是沿海一带成为海神的‘妈祖娘娘’,以前她们村里有个海员,家里就供奉着‘妈祖娘娘’。那人每次出发前,家里都会为他祈求平安归来。
她走过去问:“我能上三柱香吗?”
刘毓敏点头,将香条递给她。
舒安接过,拢着手点燃,然后扇了扇,待袅袅白烟升起,她立于佛龛前,虔诚地许愿,弯腰拜了三拜,将香插进铜香炉。
舒安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哼哼,陈竹青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半个字也没听见。
后面,几人在厨房里忙活。
舒安被安排在外面客厅和面,一会蒸馒头。
陈竹青打着帮忙的由头凑过去,“刚才许什么了?”
愿望里有我吗?
其实他想这么问。
舒安两手在面盆里揉搓,闷声道:“大哥和姐夫也是海军,当然是许愿他们平平安安的。”
“哦……”陈竹青难掩失望地垂下头。
愿望里没我啊……
你都不想着我……
他嘴巴微微撅起,有些委屈。
舒安觉察出他的小情绪,拿过抹布擦了擦手。
她侧过身帮他整理衣领,因为在厨房帮着处理鱼,他卷着袖子,衣领也乱了,有一个角折进内里,多出的布料在脖颈那蹭来蹭去的,很不舒服的。
舒安帮他把衣领翻出来,捏着两个角往下扥了扥,“你现在做填海工程,应该需要经常坐船到各个岛勘察吧。我还向妈祖娘娘许愿,你要每次都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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