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见过她风光无限、被父母视为掌心宝的模样,所以再见时,陈竹青才会如此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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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望亭嘴里说着,这些都是陈家欠他们的,但毕竟要麻烦人家五年。
出门时,他去村里收了些蘑菇之类的山货,又拿出存了几年的好茶叶,让舒安带给他们。
第一次见面,舒安觉得不能失礼,挑了件白底素花的连衣裙,虽然是两三年前的款式了,但她腰窄肤白,模样标致,什么样的衣服在她身上都不会过时。
这边,纵使冯兰千百个不乐意,陈顺的话她不敢不听。
她比平时早起一个点,只为了给舒安准备中午这顿接风宴。
清蒸鱼、芋头腊肉焖饭、白菜豆腐汤、碎肉焖面筋、南瓜炖豆角。
全是过年才能吃上的菜。
陈雯端着小碗站在厨房。
她看了眼在屋内沏茶的陈顺,怯怯地抬手,“妈妈。能不能先给我盛点面筋尝尝?”
冯兰没敢给,用勺背沾了点肉汤给她解馋。
“小叔去接了,很快就回来了,你再等等。”
“好吧……”
陈雯盯着空碗,心里空落落的。
十一点。
陈红兵怕菜不够,回来时顺道去食堂打包了糖醋茄盒和炸小鱼。
出嫁的陈红梅也特意赶回家。
冯兰忙了一早上,菜端上桌时,她闻见自己满身的油烟,再看看桌边的几人,全都穿得光鲜亮丽的。
她褪去袖套,折进厕所简单擦洗下身子,换了件连衣裙。
待她再出来时,舒安提着四五个行李袋进门,是那种很土的蛇皮编织袋。冯兰跟着陈红兵,日子越过越好,住在军属院,吃穿用度大多是部队分发的,她有两三年没见过这种袋子了。
看见舒安提着,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舒安的模样和小时候变化不大,就连那种富人出身的小姐气质都在。只是蹙紧眉,缩着手,怯生生的站在门口,又像极了那种初来乍到的乡下小孩。
她想象不出,这十年,舒家到底经历了什么,能让这两种毫不相干的气质在舒安身上嵌合得如此紧密,既怪异又和谐。
冯兰嘴巴微张,傻愣愣地站在那。
想问的话在嘴边溜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剌过嗓子眼,酸涩无声蔓延开。
舒安拉开最大的一个袋子,将里面的东西一包包拿出来。
“这是爷爷让我带给你们的,都是新晒的,放在阴干的地方,可以保存一年的。”
路途远,东西都用布兜装着。
兜子洗得很干净,像是她最后的矜持。
冯兰上前一步,将东西接了,转身进厨房。
陈顺则去拉舒安的手,“你爷爷、奶奶的身体还好吧?”
舒安点头,“嗯。我爷爷有种茶的手艺,村里还挺器重他的,大家都对我们很好。”
一说起往事,陈顺热泪盈眶的。
陈红梅拿着帕子在一旁候着,发现湿了一条又一条的,终于忍不住地劝道:“先吃饭吧。现在舒安妹妹住咱们家,你想说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
“对对对。”陈顺连连应声,拉着舒安去客厅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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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颠簸,刚又和陈竹青走了这么一段路,舒安没什么胃口,吃了几筷子就推说吃饱了。
陈顺喝了酒,话越来越多。
其实以前的事,舒安记不得多少,越聊越觉得没劲。
但仍撑着脑袋,强打着精神陪他。
陈竹青看出她浅笑里的深意,主动替她解围:“我带你在院里转转吧?这挨着军区,后面些地方是我们不能去的。”
舒安感激地瞧过去,“可以吗?”
陈红兵掏出些钱,“竹青带她去前面的小卖店,看看需不需要添置些东西。”
陈竹青没接,“我领工资了,有钱。”
他站起身,先走到门口,伸手往门外一比,“走吧?”
舒安蹦蹦跳跳地跟过去。
两人在军属大院里转了一圈,陈竹青又带着她去外面街上转了转,才骑车将她送回来。
回来时。
军属院里的几个嫂子正在门口折腾自家的菜地,见两人牵着自行车,有说有笑的,目光不觉锐利起来。
院里的单身男女不多,像陈竹青这样高学历、模样出众的,好几家都盯上了。
政委家的探出个脑袋问:“小陈,这是你对象?”
舒安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不是。是……”
她不知怎么解释,说是妹妹吧,好像不太合适。
她犯难地瞧他一眼。
身边人也低头看她,眉眼微弯,若有若无的笑意挂在嘴角,一点不慌张,却也没要帮她解围的意思。
舒安又扭过头去,对那人说:“我是他家的远房亲戚,来省城读医科大,借住在他家。”
默声瞧戏的陈竹青,却在这时紧补了句:“她是我爸旧友的女儿。”
政委家的笑了笑,“这孩子长得可真俊。”
陈竹青和她寒暄几句,带着舒安继续往家走。
舒安拧着衣角,一会看看地上,一会悄悄抬眸看他。
经过那一顿饭,舒安想起些小时候的事,记忆里的陈竹青渐渐清晰,但和眼前人却对不上。
不单是模样,就连性格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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