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熟悉的声音终究没有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晌午时分,村长领着政府的工作人员到了苏阳家。
“苏阳妈妈,现在需要您即刻和我们出发去安鼎市。”政府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儿,是不是出事了?”苏妈妈死死拽着来下通知的政府工作人员,要问个究竟。林青青双手握地紧紧的,她盯着政府工作人员,等待着答案。
政府工作人员相互看了一眼,看到那个还开着的电视,知道隐瞒是瞒不住的,只得如实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听说那边出大事了,死伤的很严重,特别是消防队的……”
“阳子——”苏妈妈听了这话,腿一软,人就跪了下去,站在一旁的村长赶忙扶住人。
林青青摇着头,眼中的泪水,她死死忍住,咬着牙道:“我不信,没见到他,我什么都不信!我不信!他说要回来和我订婚的,他昨晚还和我说要回来的。他说要回来的!”
顺平港大爆炸的消息传出后,无数的家庭都出现了凄凉断肠的一幕,作为亲人,他们或惊慌,或哀嚎,或不信……
此刻的顺平港,仍然是火光频现,四处都是熏人的烟雾,惨不忍睹的场面到处可见。
“晓晓,跟紧叔。”李叔转头喊了一声傻愣愣站在原地的林筱。
林筱绞紧了双手,茫然地跟在李叔后面。中午的时候,李叔忽然匆匆忙忙地拉着她上车出发,路上李叔就只和她说了一句‘你哥可能出事了’。林筱那一刻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她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不敢想,只是不断回放着那一句‘你哥可能出事了’……
到了顺平港,林筱跟着李叔开始找人,他们俩像无头苍蝇逮着人就上去看,看着那满身鲜血的人,焦黑的‘木炭’人,甚至是变了形的尸体。林筱终于忍不住地蹲在地上吐了起来,她吐得胃里都在抽抽,可是还是不断在干呕着。
“叔,不会的,哥一定不会是这样的!”林筱无助地拉着身边的李叔,她的眼中满是惶恐和迷茫,哥不是说要接她来队里吗?队里还有那么多哥哥,都说要带她吃好吃的,看电影出去玩的…明明说好了呀!
李叔脸上的泪水不由地就落了下来,这个刚硬的汉子,在面对吐得瑟瑟发抖的林筱的双眼时,终究不忍地别开脸,他也想说没事的,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一定没事的,可是这个现场,这个无法直视的情况,他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李叔模糊的双眼里还能看到医院门口守着的近乎疯狂的家属们,只要有伤员抬进去,他们就疯了一样地迎上去看一眼,每一具尸体都细细地辨认。李叔看到有的死者翻开白布,就一团黑灰,是那种烧得变形的焦炭,看起来太恐怖了。那些亲人多少次瘫坐在地上,又多少次挣扎着爬起来看,最后就那样傻呆呆地坐在地上,半天没有说话。
这样残忍的找寻一直持续着,在崩溃中继续,在悲痛中延绵,在绝望中哀求。
第二十七章 最后的告别
在这次爆炸中,令人痛苦的不仅仅是牺牲,更是牺牲之后留给活着的人的无尽的悲伤。
田雄沉默地将那个黑色的行李袋递给林青青,林青青双眼红肿,漠然地看着田雄,没有接手,也没有说话。
“这是苏阳的,他让我看好。”田雄的声音很轻,话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好一会儿,他将黑色行李袋放在林青青的脚下,匆忙走出门去。
林青青看着脚边的行李袋,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慢慢地蹲下来,她拉开行李袋的拉链,里面钻出来白色的纱裙,纯洁而美丽,是一件婚纱小礼服。
林青青将小礼服从行李袋里拉了出来,她静静看着这一件缀着细小银珠的小礼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明天本该是她和苏阳订婚的大好日子。可是苏阳呢?
“苏阳,你个大骗子——”嘶哑的哭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来。
在殡仪馆里,郑兴华站在床边,看着前方的入殓师在自己那已经没有温度与生命的闺女和女婿的脸上、身上,用冰冷的刀刃、针线剪裁与缝合,那锋利的刀口和尖锐的针线,仿佛扎在他的心尖上。他觉得心口疼极了,几乎要喘不过气,然而他又必须坚强地站在入殓师的身后,站在孩子们的面前。
“师傅,麻烦您,轻一点可以吗?”郑兴华沙哑着嗓子,轻轻地请求道。
入殓师不解地抬头看了一眼憔悴的郑兴华,郑兴华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床上躺着两人,压了压心绪,可话语里的哽咽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我闺女怕疼,师傅,麻烦您下手轻一点,我女婿,他、我怕他疼…”
入殓师看了看并排躺着的两人,听到这位首长的话,他的手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扯出一抹勉强的笑道:“首长,您放心,我技术好,手快,不会弄疼您闺女还有女婿的。”
“谢谢、谢谢师傅。”郑兴华低下头,粗糙的手抹了一下眼角。
数个小时后,入殓师满头大汗地站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一对整齐的尸体,微微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首长,您看看,这模样还有哪里不对劲的?”
郑兴华走上前,他细细地察看着,整齐的制服,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面容,宛若睡着了一般,他伸手将宝丫的发丝拨整齐,又整了整肖舫的衣领,转过身,郑重地对入殓师道:“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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