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走近,他静静地看着她,半响后蹙眉问:“你化妆了?”
秦苒把装着衣物的包放到一边,“嗯。”
一时无言。
吃饭时,她无意间提起:“我看见你把柜子里的衬衣都换掉了,真是奢侈。”
“我让人按照你之前送我那款的样式去买的。”
她放下勺子,胃中开始不适:“现在说这话,不嫌太晚了么?你素来爱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完美深情的好丈夫,其实你干过的事,没人比你更清楚。况且以后你也不用面对一个无趣的妻子,还做这些无用功,你真够虚伪的。”
“我一直都是个虚伪的人,你现在才知道么?”他撩了眼皮,半真半假地回她。
秦苒忍住把饭菜倒在他脸上的冲动,起身离开,摔门而去。
卫生间里,她将水龙头关上,抬头看向镜子里的女人。消瘦、麻木,毫无精神可言。她拿出纸巾,擦擦嘴,捂住腹部。
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来,秦苒有点担心。两人争执的那晚,他根本没做措施,还弄在她里面。事后她伤心欲绝,浑浑噩噩,全然忘了吃药这回事。
回到病房,秦苒坦诚地把身体的反应告诉他,并说:“我等会儿会去做个检查,如果真的有了,我不会留。”
谢简终于有了表情。他掩饰得很好的痛楚终于在眼里蔓延开来,胃部也开始抽痛:“如果是,我可不可以收回刚才的话……不要离婚。”
她为他的话气到笑起来:“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吃安眠药,就算这个孩子留下来,也不会有好结果。”
他手指骨节泛白,总算示弱:“别这样,苒苒……”
“之前是你一直不要孩子,或许是他跟我们无缘。”她抚着额头,声音显得很无力,“谢简,我不想和你闹。我们安安静静地分开,对彼此都好。至少让我离开得有尊严些。我可以当做这五年来你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但前提是,你不要再假惺惺地挽留。”
伤口疼起来,他的眼前模糊一片。“好。”说完这个字,他闭上眼,胸膛起伏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
有的时候,放手很简单。可之后的伤口,得用之前积攒的所有懊悔,才能一点点舔舐好。
此刻谢简觉得,他这一辈子做过最混球的事,就是娶了秦苒。
在那样的特殊情况下,他自私地将她拉进自己的世界。
秦苒说得对,他就是个虚伪又恶心的人。
——
下午三点之前,秦苒拿到了检查结果,没怀孕,只是普通的月事推迟。妇科医生张女士和秦苒的婆婆有较深的交情,之前的例行检查也都是她在负责。检查过后,张女士告诉她,在精神紧张的期间,最后别考虑要孩子。
她拿着单子,心情复杂。
谢简得知她并没有怀孕,只是淡淡地“嗯”了声。他的反应她不意外,毕竟这才是他之前的常态。这段时间来他的种种行为还让她错认为他对她真的有几分感情,对此秦苒只能把这种反常归结为他在发神经。
她和他生活了五年,五年,不是五个月。这五年来,她尝遍了被孤冷的滋味。若是现在他说他离不开她是因为他爱上了她,她恐怕得笑掉大牙。
但若是这人潇洒点,她便会心安些。至少她要让他心存愧疚,而不是困兽般将对方堵进死胡同,最后两败俱伤,又进入无限的死循环。
她现在不是走在独木桥上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了,而是一条绝不能回头的路。
这是秦苒考虑了很久的决定。那段时间她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失眠又开始加重。医生曾经说,处于不愉快情绪中的人更容易患癌。她还不想这么早就死,唯一让自己快乐的方法就是离开谢简。
事实上,她做到了。
从此以后,她和他,再无相干。
第28章
谢简出院那天,只有秘书陪着他。天气冷,他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黑色风衣,面部表情冷峻又严肃。
秘书问他是要回公司还要回家。
家?他自嘲地笑了笑,问:“回公司吧。”
半道上,他突然侧过脸问秘书:“你说,这世上有后悔药卖么?”
“谢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了?”
秘书的疑问让他自己也觉得好笑,摇了摇头:“没什么,随口问问。”
谢简想起那次的香港之行。他拍好镯子后,回到酒店的房间里呆了整整一天。明知道那天与她有约,却不敢面对。之后他将手机关掉,与外界隔绝一切联系,本想清净一会儿,脑海里却不停闪过这几年来的婚姻生活,全是她的影子。
她越表现得无所谓,他就越想疏远她,欺负她,看她为自己伤神。结婚的第一年,她像只永不知疲倦的小鸟围着他转,布置新房,学习做饭,总是扎着马尾,双眼晶亮,充满活力。第二年时,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每个月都会试图挑起和他的争吵;第三年时,她开始学会和他和平相处,生活套路一成不变;第四年时,她像一颗逐渐失去水分的饱满果子……诸如此类的细节,还历历在目。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她对他的感情,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谢简想,其实他和他的父亲是同一路人,谁也不比谁高贵。
他们都愧对了发妻,却总认为生活才是罪魁祸首。
事已至此,不怪别人。世上怎么会有后悔药呢?重来一次,他还是不会珍惜,跟条疯狗一样折磨自己与他人,捏着别人的爱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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