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楠记得她是这样说的。
拿着水杯的路楠回头时,少女的衣角已经消失在窗台。画面中路楠冲到窗户往下看,吓得踉跄跌倒,很快又爬起冲向门口。
影像到此为止。
警方在许思文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纸片,只有两行字:舅舅,我的画全部给你。我走了。这被认定为是许思文的遗书。
综合目前的所有证据,警方认为并不能作出路楠教唆或通过辱骂等方式刺激许思文跳楼的结论。把当事人组织起来说明情况,接下来便是结案程序了。
仿佛这几天一直紧紧扼住她脖子的手消失了,路楠瞬间没控制住自己情绪,眼圈发红。主任拍拍她肩膀,无声的安慰和鼓励。
但许常风不认可警方的结论。“没有声音,谁知道她说了什么?她是学校老师,当然知道监控会拍到哪里,监控有没有声音。她故意坐在看不到嘴型的地方,她装作安慰思文,一定在说什么刺激她的话!”许常风指着那张纸片,“做过笔迹鉴定了吗?”
警察:“当然。”
许常风顿了顿,又说:“我女儿为什么会选择她的办公室?”
这确实是整个事件最大的疑点。警方还没有查出任何线索。
争执仍在继续,路楠借口去卫生间,离开会议室透气。许思文家人收下了学校的三十万,答应不追究学校责任,但没说过不追究路楠责任。一个孩子出事了,必定要找出什么人来负责任,而该负责任的断然不会是父母。路楠心里明镜一般:乐岛学校急于摆脱影响,巴不得有路楠这样一个人出来挡枪,许思文家人则定然要迁怒路楠。她的任何辩白都是无力的——除非许思文醒来。
不想再继续无用的争议,路楠找到办案警察,告诉他有人在网上公布了自己的私人信息。说完之后路楠想起监控中的画面:“许思文的手机,你们查过吗?”
按道理是不能告诉她案件进展的,但那民警当日就在场,眼看着她被许常风狠刮一巴掌。民警低声道:“查过了。”他摇了摇头。
路楠不放弃:“她的空间,朋友圈,微博……所有社交媒体你们都……”
民警点头:“你想到的,我们也想到了。”
走到派出所院子里,路楠心里一直想着警察说过的话。现代人生活离不开手机,手机里怎么可能没留下任何痕迹?如果许思文写了遗书,那这场自杀就不是心血来潮。可她为什么一直哭?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路楠的办公室?
她忽然开始好奇,许思文在网络上留下过什么样的痕迹。
刚掏出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沈榕榕”三个字跳出来,头像是一个黑色的猫耳头盔。路楠心头狂喜,立刻接通:“榕榕……”
此时凤河派出所对面,送完货的宋沧刚刚把车停好。他给路楠拨电话,但显示忙音。隔了一会儿又拨,还是忙音。宋沧眉毛一挑,暗暗猜测路楠正跟谁联系。
车窗被敲响,宋沧扭头一瞧,窗外是一张他非常熟悉的脸。
“高宴?”宋沧连忙降下车窗,“你怎么在这里?”
“我跑法制线的,不在这里在哪里。”叫高宴的青年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他长了一张娃娃脸,像练体育的大学生,“最近我在跟乐岛培训学校学生坠楼的案子。”
宋沧眼光闪动。
“宋十八,许思文的妈妈跟你姐姐同名。”高宴凑近,“我一早就在这儿守着了,一小时前你这车来过,从你车上下来的,不就是这案子的关键人物,路楠吗?”
宋沧:“你当记者还是侦探?”
高宴笑笑:“你当卧底还是间谍?”
宋沧正盘算怎么应对,平静的路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发动机声音,由远至近。一辆黑色的机车驶来,车身一晃,稳稳停在宋沧的面包车前面。
骑手是个女人,戴着黑色的头盔,头盔上有两处猫耳般的尖锐突起。她摘了头盔,一双漂亮眼睛扫过面前的高宴和车内的宋沧,盯着派出所门口。
宋沧顺着她目光看去,路楠正挥手小跑出来。
第六章 “她舅舅的照片,这里会不会有……
沈榕榕和路楠在幼儿园相识,幼年的连结让她们成为最亲密的姐妹。又因为住得近,小学初中都是同一个学校,老师同学都知道这两人连体婴儿一般分不开。
沈榕榕从小就有名,小学时学校的四大霸王里有她一个,上了初中,因为长得出众,惹来不少麻烦。路楠大哥路皓然比周围的孩子大几岁,是天然的孩子王,帮沈榕榕摆平过许多苍蝇。
路楠起初不知道沈榕榕喜欢自家大哥,她在这些事情上的敏锐程度远低于同龄的少女。直到她读大学,而路皓然毕业当上老师并带女友回家,那在发小之间引发的小小震动,让路楠第一次察觉沈榕榕的异样。
路皓然跟女友介绍路楠:我妹;等介绍沈榕榕时也说:这也是我妹。晚上路楠送沈榕榕回家,沈榕榕走着走着忽然哭了。
对爱情开窍很迟的路楠,那时候才晓得沈榕榕总是流连在路皓然身上的目光中有无穷缱绻的心意。
沈榕榕和第一个男友相识的时候,路皓然失恋。路皓然开始相亲的时候,沈榕榕分手。路楠起意撺掇,是沈榕榕仰头大笑:“他不可能喜欢我啦。”
路楠想和她成为一家人。沈榕榕便捏她的脸:“我们现在也是一家人。”她们各自离开家庭独立生活,路楠的备份钥匙只给了路皓然和沈榕榕两个人,沈榕榕家里的密码每周一换,换好便告诉路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