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在京城主干道旁的此次随驾出巡的官员们,驾着车尽可能不引人注意地在队伍经过时跟上,稍慢一点都要担心因为自己破坏了整体行进的美感而引来一番嘘声。
薛瑜却已经顾不上注意旁的,刚出宫时还好,等出宫走了一段路,她就感觉到了不妙。只铺了一段青石的土路和木轮马车相结合,形成了颠簸到她早食都快吐出来的可怕经历,重新唤醒了上次坐马车时的毫不美妙被支配的恐惧。
她摸了摸袖子里藏着的袖箭,深深后悔,上次不该随口应付唐大匠说弹簧是用来给马车减震的,这不,就遇上了。希望在十几天里能改造完两驾马车,到时候实在时间不够来不及只能做一驾的话,她就去找皇帝蹭弹簧马车去。
在城中时为了达到足够好的效果,所有人都被叮嘱了不许私自出马车,刚出城门,薛瑜就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叫来骑马跟在旁边的陈关和魏卫河,派一人回去找唐大匠借上次她拿来做弹簧的转轴,另一人去给她借匹马来。
原主是学过骑马的,准确的说,薛氏的男孩子从小习武时第一堂课就是骑马。但没有练习很久,薛瑜还记得记忆里策马跑起来时的感觉,就算时隔多年,身体记忆应该还在,况且上马颠着应该也比在马车里好受些。
魏卫河领命折返,陈关还没说话,身后流珠轻唤了她一声,有些为难,“殿下没有养马,从禁军借一匹来怕惹旁人笑话……”
薛瑜闻言回头看看后面跟着的官宦家的马车,旁边的确大多牵着几匹空马,她虽不懂相马术看不出好坏,但看毛色油亮顺滑,就知道被照顾得不错,应是家中精细养着的。禁军随行都是备了有多余马匹以备不时之需的,但批量养着的战马和富家千金买的名贵马种自然不能比,也难怪流珠专门提了一句。
这次秋狩安排里有骑射比试,但围场同时也划了地方养马,可以直接骑围场的马,她就没动过自己养马的心思。
“笑就笑吧,总归不会少块肉。”薛瑜不太在意,让陈关去借马,歪头询问流珠,“你要不要也下来骑马?”
流珠摇了摇头,“婢子为殿下守着公主。”
薛玥昨天吃了秦思开的药,早晚都睡得昏昏沉沉,今天早上出宫时薛瑜惦记着她生病,便带人过去接她一起走,到了才知道人还在睡。秦思向皇帝禀报的后续薛瑜并不清楚,但没人来通知薛玥不可以去秋狩,就也没叫醒她,就这样睡着带上了车。
宫中的拜高踩低风气还是十分明显的,像如今薛瑜的车里不仅放了绒毯皮子隔出可以休憩的地方,内里也十分宽敞,待四五个人不成问题。而薛玥的车相比之下就小很多,就算被姜美人带着人铺了两三层被褥,也显得硬邦邦的。让薛玥在上面怕是也休息不好,薛瑜干脆把她接到了自己车上,让跟着自己出来的蝉生去薛玥的马车待着。
跟在旁边照顾薛玥的奶嬷嬷颤声道,“不必娘子费心,奴会好好顾着公主的。”
出门前薛瑜晕车犯恶心,流珠陪在旁边,她已经看出了三殿下与这位娘子关系匪浅,三殿下为公主看诊又担心睡不好给她们换了马车,做得已经超出她想象,哪敢再耽误人的事?
有了骑马的盼头,薛瑜精神好了许多,笑笑,“阿玥本就病着,流珠帮忙照顾我也安心些。反倒是我无事可做,只好不在这里碍事。”
奶嬷嬷喏喏应着,望着曲腿坐在车厢口的少年,又望了望陷在薄被里睡着的公主,轻轻叹了口气,“公主还是有福气,幸好还有个兄长疼你。”好在她昨天去太医署遇到的是三殿下,若是那位推人下水、嗜好人凳人犬的四殿下,她简直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她声音放得很轻,却也被马车上两人听见。薛瑜抿了抿唇,感觉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被夸奖脸上有些发烫,只当没听见,正好陈关牵了一匹马过来,她一低头出了车厢。流珠折了帕子蘸水为薛玥润了润唇,望着薛瑜出去的背影,轻声道,“公主是殿下妹妹,自然疼爱。”
陈关带回来的是一匹白马,鬃毛青灰,身上掺着不多的灰毛,品相算不上好,但按陈关的介绍,它性情温顺很听话,可以放心骑御。
才出城一段路,队伍的速度不快,薛瑜跳下马车,牵住马缰,按着原主的记忆踩蹬。从她来说,还是第一次骑马,难免有些紧张,握缰的力度大了些,白马鼻子里喷出声鼻音,陈关站在旁边摸了摸它的脖颈,薛瑜定下心来,翻身上马。
高坐在马背上的体验有些奇妙,马背温热,呼吸起伏,稍稍夹住马腹,白马就明白了意思,迈步往前慢行,薛瑜牵着缰绳慢慢向前追赶已经走出十几步的马车,陈关和另两个侍卫跟在她身边,对马术显然有些生疏的薛瑜投来目光。
很快,他们的忧虑变为了惊讶,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薛瑜翻身上马时的样子他们都见了,估计三殿下在宫中很多年没摸过马,还想着护着她溜达两下就行了。没想到,薛瑜坐在马上,几个呼吸间就没了紧张,压根不需要他们出手,马像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如臂指使,跑动时人马起伏合一,毫无滞涩僵硬,仿佛他们是相伴十几年的老搭档。
这匹白马虽然性子温顺,但控马本身就是一门学问,太多人上马后僵硬地坐着和马使反力道,到最后自讨苦吃,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和马融合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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