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觑,这样直达痛肋的弹劾,显然比昨日的参奏严重得多。
官家也有些两难,毕竟这件事若开始查证,就是宣告太子选拔正式提上日程,各方势力也该粉墨登场了。自己到了这纪,身体也每况愈下,实在不知能不能经受这样的落。
他看了谏议大夫一眼,这件事,谏院曾复议?
谏议大夫:兹事体大,半个时辰前刚有线报送达,臣不敢耽搁,立时便携消息来向官家回禀。
那依你的意思,何处置方为妥当?
谏院素来有知无不言、言无非罪的特权,因不需顾忌任何人的看法,谏议大夫拱手:历朝历代于巫蛊三令五申,严令禁止,汉朝着名的巫蛊祸,牵连人数众多,为汉武帝深恶痛绝。今魏国公广邀术士,在府内开坛,不拘他祈求的是风调雨顺,还是有大逆不心,都当严惩以儆效尤。依臣见,速速派遣缇骑赶赴魏国公府,捉拿关人等严刑拷问,不良风才矫正,朝中事有违失,方纠偏。
官家一旁的向序听到这里,向上深深作了一揖,官家鉴,魏国公向来办事谨慎,这等『奸』恶线报究竟从何而来,反倒是谏院应当三思的。核查不难,但核查后若是谣传,届时又当怎样处置?魏国公府上还尊养着皇贵太妃,惊动了懿驾,难不受天下人指摘吗?谏院虽有弹劾权,但也不必为了谏诤而谏诤,还须仔细衡量事态,再请官家定夺。
结果他的这番言论,很快便引来谏议大夫的激烈反驳,向侍制这话就有失偏颇了,国公出于宗室,身份尊贵是不假,但若有不臣心,难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府上奉养皇贵太妃,不是捧得了尚方宝剑,盘查时大绕开太妃所居的内院说着一哼,退一步讲,倘或太妃知情,恐怕也当与魏国公同罪,哪有置身事外的理!
那么请问孙谏议,在未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何做到不伤筋动骨盘查国公府?魏国公十六岁入军中,这些驻守息州多次平叛,难就因子虚乌有的一句线报,就要派人去搜查府邸么?
谏议大夫转身,扬下巴:侍制言差矣,这朝廷上下,哪一位不是股肱臣?仗着往日功绩,还在功劳簿上躺一辈子不成!要证据,就得严查,严查后不就有证据了么。说着拿眼梢一瞥向序,寒声,我倒想来了,魏国公与向侍制府上还沾着亲,难怪出了这样大的事,向侍制还一心为魏国公说话。
他们唇枪舌剑,弄得官家头痛不已。
譬这种事,向来是宁信其有的,官家虽想当个有别于一般帝王的君,但果真遇见了这种触动底线的事,也还是选择了彻查。
因谏议大夫:将传递线报的人押解来,听候落。若是核查后确有其事,这线人论功行赏;但若是核查后并无事,那便押赴瓦市斩首示众,给魏国公一个交代。
所以这轮最后还是谏议大夫获胜了,他领命行退出台阁,临行扫了向序一眼。
向序心下着急,又不能向外传递消息,只好打精神继续给官家进讲。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匆匆从书阁出来,连车都顾不上坐,翻身上马直奔了魏国公府。
那厢的府邸里早就『乱』作一团,燃烧的火把包围了整座府邸,一圈人墙钉子般伫立在门前,越是阻挡,看热闹的百姓就聚集得越多。
向序想进去,哪里那么容易,只听里面隐隐约约有惊叫声传来,乍听竟有些像云畔的嗓子。他的心高高地提来,试图往前挤,向那守门的缇骑出示了名牌,我是敷文阁侍制向序,有至亲在府里,请容我进去
然而缇骑才不管你是什么来历,抬手挡住了:侍制见谅,里面正盘查,闲杂人等一概回避。
他想再试一试,结果那人噌地将腰刀抽出了三寸,刀身在火把下闪出凛冽的寒光来,他知,自己是无论何救不得他们了。
魏国公夫『妇』在院子里站着,周缇骑环绕,也未能让他们生怯。
李臣简一直将云畔的手握在手心里,云畔没有见这样狼似虎的兵勇,先不知所措,但看见他平静的眼波,狂跳的心便渐次平稳下来。
有些事该来还是来的,在这些缇骑闯入府门的时候,她就听见他低低她说:缇骑都指挥马行方,是耿煜的妹婿。
云畔立刻就白来,所谓的冤家路窄,无外乎。这样也好,知方的来历,大抵这件事有了准备,不去奢望那个领头的人他们网开一面,也不必展『露』出半点怯懦来。
云畔回握住他的手,看着那些人在面前呼啸来去,翻箱倒柜。多奇怪,他们进门就阐了这次的来意,据说是肃清巫蛊、捉拿术士,但现在这样的行径,好像有些矫枉正了。
好在,他们将茂园隔了出来,并未进去叨扰太夫人。因王妃和惠存身上都有诰封,且是梁忠献王遗属,因这次翻查前院,并没有累及她们。
然而被关在里面的人哪里能放心,云畔听见月洞门上咚咚的敲击声,还有太夫人的高呼:你们这群没王法的,无凭无据闯进府里来我要击登闻鼓,我要向官家陈情鸣冤
无奈门早就被封住了,王妃和惠存的喊声也被隔绝在另一头,就算叫破喉咙,也无法到前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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