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恰恰戳了江林的心事。
世没一个人,愿意将自己的才学拱手让给他人。若说恨,自然是恨的,每看见何啸借着他的诗词接受世人吹捧的时候,他心里便会生出许多扭曲的触手来,恨不得将他的假面一举撕碎。可他又怕,自己这张脸是无法考取功名的,就算站到人前来,大声告诉世人《金带围》是自己作,能人相信吗?还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吗?
其实自己能走的路并不多,哪怕是去乡间教书,也不会人愿意将孩子送到他的私塾来。在何啸跟前还能混个温饱,但若是离开何啸,恐怕连这十两都挣不着,家里个瞎眼老母需要赡养,没了这钱,难道要把母亲活活饿死吗?
以他还是摇头,一口咬定,小娘子真是弄错了,我磨墨铺纸还在行,要论作诗,实在是门外汉。学问的是我家公子,并不是我,小娘子要是想讨墨宝,只管找我家公子吧。
他说着便要走,但被两名小厮拦住了去路。武将人家差的可没什么人风骨,叉腰道:别给脸不要脸,今日若是把你弄死在这里,你家那公子自此也就江郎才尽了,你这脑子能作诗,怎么不会想事?
江林退避无门,只得回过身来求告:小娘子,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必为难我呢。你究竟想要如何,不妨说出来,我若能替小娘子忧,自然尽促成
皂纱后的人说很好,嗓音里透出笑意来,我只要你告诉我,你是如何替何啸出谋划策,瞒过众人耳目的。我这里五百两银子,足够你余生的用度了。若是觉得不够,我还可以托人,在衙门里替你谋个书吏的差事,如此既不用参加会试,又能让你一展长,不知你愿不愿意?
她说完,边仆『妇』便抽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来。
江林『迷』茫了,利益前,恐怕真的没人能抗拒。但这年总在,让他选择,他也陷入了两难。
皂纱后的人见他还在僵持,不紧不慢地游说:给人做伴读,大抵到了年纪就要从家脱离出来,奔自己的前程去,可你为什么永远离不开何家呢,还不是因为面容被毁了。世真这么凑巧的事,偏偏一个才华的被烧成这样,没才华的却毫发无损,细想之下,果真不是被人算计了么?你在何三郎手下一年不过十两银子,这五百两抵你五十年的进项,且还答应给你谋差事,这不比你替别人捉刀强百倍?于于理,我觉得你也应接受才是。
完这番话,江林彻底倒戈了。是啊,他为自己这张脸耿耿于怀了许多年,时心里曾经怀疑,但从来没敢开口说出来,害怕一但戳穿,自己反倒无路可退了。如果说钱财还不足以让他背弃旧,那么谋得一个正经差事,能堂堂正正一展抱负,却是他毕生求的。
他向望了一眼,小娘子说话算话?
皂纱后的人说然,我只要恶人恶报,你的这点酬劳,于我来说不在话下。
第59章 第59章我不害怕,公爷也不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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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身败名裂消息, 不久传遍了上京大街小巷。
鼎鼎大名洛阳才子,竟是个雇佣人捉刀假货,这风声鹤唳年月里, 算得上是政局以外,最令人澎湃一份谈资了。
姚嬷嬷消息带进来时候,脸上洋溢着笑,一副谢天谢地样子,说:公爷,夫人, 西府里小娘子终于报了一箭之仇了。
彼时云畔和李臣简正用饭, 因天『色』不好免于走动,大厨房分派了饭食到各人小院。
两个人坐厅食案,银灯树上烛火烧得煌煌,云畔闻言停了筷子,让姚嬷嬷过细说了一番, 听完后大为庆幸, 笑着说:阿弥陀佛,这桩事终于解决了。那日我把消息传给表姐,其实心里没底,怕她临阵又退缩,没想到, 她竟有这样魄力,宰相面揭穿啸。
李臣简笑了笑, 人都有惰『性』, 有被『逼』急了,才会奋起反抗。
云畔闻言叹了口气,是这回受了莫大委屈, 这啸是个黑了心肝,那么缺德事都办得出来。
对于见惯了黑暗人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稀奇,他淡淡嗯了声,人心之恶,是你无法想象,如果能一辈子不用见识,才是一桩幸事。
可是谁又能一辈子不得见识,早以为柳氏她拒之外已是最坏了,却没想到,啸所作所为更比柳氏恶毒百倍。如今好了,亲手解决了宿敌,一直纠缠着梅芬心结应当解了。细想想真是不容易,她耗费了多大心力,才办成了这件事,从今往后就是一个重生,健全人了,大约可以告别困守小院里命运,勇敢去面对新人生了。
高兴,于是笑眯眯说:公爷,咱们喝一杯好么?
李臣简平时家少喝酒,听她这样说,知道她欢喜,自然不能扰了她好兴致。
女使捧了酒壶和酒盏来,替他们满上,云畔道:这是惠存给我椰子酒,我上回尝了两口,一直舍不得喝,留到今日。
同会喝酒女孩子,平常拿酒互通有无,有英雄惜英雄情怀,他含笑与她碰了一杯,夫人请。
云畔小心翼翼品咂一口,满口椰汁清香,才放酒盏,就听他哦了声道:惠存那件事,我托人打探过了,确实是有这么个通房,原是耿家太夫人院里女使,十六岁赏了耿方直,如今养房里有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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