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畔听后不大称意,年纪比惠存大,又是太夫人女使,要是个安分倒好,倘或心野些,仗着多年道行和新『妇』分庭抗礼,那就坏了。说着抬眼瞧瞧他,公爷预备怎么料?
李臣简道:原本后宅事,应当交媒人从中传话,但我想来,大可不必。耿方直我常见,索『性』挑个时候和他商谈商谈,看看他打算怎么处置。搁着个老资历通房院子里,必定是不成事,倘或他舍不得打发,那这婚事就作罢,免得以后家长里短多生事端,惠存是吃着朝廷俸禄郡主,犯不着到人家府上受那等闲气。
这里正说着,外面辟邪廊子上回禀:郎主,陈国公府打发人来传话,说府上小公子出了事,公爷和夫人快去瞧瞧吧。
李臣简和云畔俱一惊,这顿饭是吃不成了,忙吩咐上预备马车,两个人整了整衣衫出登车,赶往陈国公府。
两府相距有一段距离,令辟邪加紧赶车,花了两盏茶工夫才抵达。到了上,就听见府里哭声震天,长上来迎接,呵腰说:公爷与夫人来了?快些,劝劝我们郎主和夫人吧。
两人跟着长官往后院去,路上李臣简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长官哀声道:是大公子两日病了,发烧说胡话,把郎主和夫人唬得不轻。今早看着已好多了,不知怎么,入夜时候,就殁了。
云畔听了,惶然望向李臣简,他知道她心里发怵,暗暗牵住了她手。
府里出了大事,到处都掌起了灯,天黑不黑当口,灯火从暗蓝『色』里突围出来,后连成一片,虽是处处敞亮,有说不清阴霾压心头。
进了上房,就见陈国公垂头丧气坐圈椅里,敬夫人内室早已呼天抢地晕死过去好几回了。
陈国公见他们来了,勉强打起了精神说:四弟,弟妹,这么晚了,惊扰了你们。
李臣简道:大哥哥哪里话,出了这么大事,我们家哪里坐得住。
陈国公管叹气,好好孩子说着掩面哭出来,怎么说没就没了
云畔知道他们兄弟有话要说,道:大哥哥,我上里头瞧瞧阿嫂去。
陈国公道好,示意边上仆『妇』给她引路,拱手对云畔道:就托付弟妹了,替我好好解你嫂子。
云畔应了,跟着仆『妇』走进内室,打眼并未看见孩子,想是已装裹起来装棺了。有一圈『妇』人围着敬夫人,大概是陈国公妾室等,见了她来,都让了。
云畔登上脚踏唤了声阿嫂,敬夫人恍惚着睁了眼,看见她,哦了声道:弟妹来了。伸手来牵她,然后热泪滚滚而。
云畔见了她样子,自己禁不住哭起来,可这时候越是哭,越会令她难过,止住了泪道:阿嫂节哀吧,要是哥儿见你这样,他心里不会好受。
敬夫人抽泣不止,我玄都那么好孩子
陈国公有两子,大玄都是敬夫人所生,小叫玄同,是妾室所出。如今嫡长子出了事,实分外令人惋惜,这不单是一个孩子夭折痛,背后牵扯着时事与政局,更是有许多不能言,不可言利害。
阿嫂,就瞧着大哥哥吧。云畔拍着敬夫人后背温声安抚,大哥哥心里尝好受,你要是这样,大哥哥愈发没主张了。
敬夫人仍是自责不已,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看顾好孩子,大热天,怎么叫他发起烧来。
然而孩子死因,一时半会儿谁又能说得清楚,云畔那些安慰话,对于一位刚痛失爱子母亲来说,并不能起任缓解作用。
这时静存从外头进来,掖着一双哭红泪眼,看见云畔,叫了声嫂,复又对敬夫人道:外头都已安排妥当了,哥儿停了床,阿嫂别难过了,没伤了身子,好些事需你料呢。
府里姨娘们又陪着,没话找话般孩子生病到咽气这一截,翻来覆去地盘算,左一个原好好,右一个今早瞧着已大安了,闹得敬夫人心里愈发难受。
是静存发了话,你们先回去吧,人多嘴杂,留两个贴身嬷嬷伺候就成了。
几个妾室好行了礼,退出了内室。
到这时方能像样说上两句话,敬夫人对云畔道:我们这样人家,步步都要留心。捧手心里孩子尚且要遭遇不测,倘或心再大些,那可愈发不得活了。
这话里头深意,云畔自然是听得出来,如今位皇侄中,剩楚国公府上养着嫡子,子嗣健旺与否,这个时节有许多牵扯。是内情不能说得太透,毕竟没有真凭实据去指证什么。孩子出事后,即请了御医院提领来瞧过,并不能验出是死于非命。但做母亲心里知道,六七岁孩子,根基已养得壮了,怎么能莫名病倒,才两日光景,说死就死了。
总是里头有太多阴谋,叫人受了无尽委屈,可是又能怎么样,要让人偿命,找谁去!
从陈国公府回来,云畔一路上都黯然,李臣简问:为玄都死不平么?
云畔点了点头,我瞧大嫂子身边围着一圈妾室,没有一个真正为孩子死难过。她们叽叽喳喳聒噪,明知大嫂子心里不好受,一再地回顾孩子生平,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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