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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撑起来,脸歪在她肩上,“你此刻才明白呢?”
    花绸回眸拍他一下,倏地笑了,“真是我的冤家!罢罢罢,你睡这里,明日早些回你屋里去!”
    他笑嘻嘻将她兜倒在榻上,脚一踹,把炕桌揣到榻角,阖拢两扇窗,月儿羞藏,花绸却如一朵夜花,轻轻打开了。
    辗眼初十这日,金乌烁烁,秋高气爽,花绸邀了韫倩、连翘、小乔、松琴共往千虚观打醮。奚桓不得空去,吩咐家下人备了几十斤香烛蜡油,又另备下八十两的布施。又有冯照妆添了五两银,两匹黄缎子,请花绸一并添些香油,使小厮一道抬了,天不亮就送到观里去。
    花绸后头换了衣裳,套马车往卢家顺道接韫倩,谁知纱雾哪里听见,也跟着来。因她自己套了车,韫倩不耐烦与她同坐,便驱她,“你坐自己的车好了,我与绸袄坐。”
    那纱雾难得不争,与她递个眼色,上了自家的马车。花绸暗里瞧见,因问韫倩,“她方才跟你打什么哑谜呢?神神秘秘的。”
    “嗨,还不是为了管桓儿借银子的事情。她听见说你愿意在桓儿跟前帮衬着说两句话,今日就非要跟着来讨你的好,得了准信,好回去告诉卫嘉,卫嘉再去问桓儿借。如此呢,事情也顺利,也不至于伤了体面,几千银子,到底不是小数目。”
    花绸拂整着裙好笑,“难得她竟能想得如此周到。”
    “哪里是她想的呢?”韫倩轻蔑一笑,“还不是我们那太太出的主意。”
    两女说着话,马车已转出胡同,街市逐渐鼎沸,有那卖肉饼的摊贩正烙着饼,滋滋油烟透过车缝钻进车里来,熏得韫倩扶着肚子连打好几个干呕。
    “这是怎的了?”花绸一行抚她的后背,一行递绢子,“你这到底是什么病,可请大夫瞧过没有?”
    平息后,韫倩端起腰来,笑脸兀的惨白惨白的,绢子揩着嘴,又新换条绢子来拂拂腮,“我还不敢请大夫来瞧,心里总有些没底,只怕……”
    说到此节,便顿住了。花绸两个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歪着脸瞧她,“是有身子了?这有什么好怕的?”
    韫倩睇她一眼,电光火石间,花绸想到什么,惊掉了下巴,“是,兆庵的?”
    “就是怕这个,才不敢请大夫来瞧。”
    花绸心里一阵乱跳,“要真是,可怎么好呢?”
    “我也不知该怎么好,”韫倩嗟叹一句,把一张绣绢折了又折,垂眼盯着上头绣的一枝玉兰花,“他倒是讲,若是他的,他必定为我考虑。可怎么考虑呢?且不说我如今是有夫之妇,卢正元不会放我,就是他家里,只怕也要先将他打死了。”
    “是这个道理,施大人最是严厉,断不肯纵他此种行径。”花绸亦深泄一口气,半晌抓着她的手,“可还是该请个大夫来瞧了要紧,不论是谁的,以后怎样,你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你说呢?”
    韫倩想了半日,缓缓点头,“这遭回去,我便请个大夫来瞧,只是一般的大夫,我是不敢看的,万一有什么差池,给姓卢的晓得,我还要命不要?因此想问问你,你认不认得什么可靠的大夫?”
    “可靠的大夫……”花绸想一想,忽然两眼铮亮,“上回我从单家脱身,是桓儿买通了他家惯常请的那大夫,既有前事,少不得再请他,有桓儿,又许他钱,他不敢胡说的。等我回去,叫桓儿请他家中说话,你再请他去。”
    两人议定了,走到千虚观,见山门前来往许多香客,老方丈亲自在外迎着,连翘等人的马车均已早到,唯独不见小乔。
    这厢拜过三清,许下一场平安醮,道士们摆开排场,方丈怕喧声扰了几人,便领着人往扫洗干净的一间精舍歇息,上了茶点果品,派了两位女道士门前听候差事。
    精舍内锦帘华裀,香烟袭人,银屏掩春,盘堆异果。几人说笑打趣,花绸因是长辈,与韫倩共坐榻上。
    吃过一盅茶,花绸便拉了松琴在边上探问:“我原也请了你娘来,怎的不见她?是不是为了大哥哥与桓儿的事情,还生气呢?”
    松琴穿着桃粉掩襟长褂,玉白的裙,粉雕玉琢,袅娜有姿,偎在花绸身边与她耳语,“外祖父把该讲的道理都讲了,外祖母与娘都是明理的,几日就想明白了。只是娘怕来了,因姑奶奶的事情,与姑妈犯了尴尬,因此只打发我来。”
    “那你的婚事,可怎么样呢?”
    “也不怎么样,”松琴想起奚桓来,蓦地有些怅然,“外祖母前几日与上京来的成王妃说话,听那意思,像是商议着,要将我许给他们家的世子,往湖北去。”
    “湖北虽远些,可世子身份尊贵,又有封地,倒十分妥帖。”
    “娘也这样讲,只是离家远些……”
    花绸见她怅怏,心怀愧疚,免不得细语安慰一番,两个人亲亲热热挽着手在榻上嘀咕。
    给纱雾看见,心里因有事求花绸,又是个凡事喜欢与松琴争高低的性子,少不得要刻薄两句,“松琴也这样大了,怎么婚事还没定下?纵然要奇货可居,也得有本钱才是,拖拖拉拉的,就是奇货也要拖成个次等货了。”
    闻言,松琴亦忍不得刺回她,“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做主,外祖母与娘怎么定的,我姑娘家,怎么听着就是。我自然比不得你,凡事都自己定下了,何尝给父母半点儿做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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