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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着细风吟荷,花绸从未如此开怀过,或者说,她所有的开怀都是他带来的,一次比一次空前,一次比一次浩大。此刻好像,他归还了她的原本的天地,在漫天璀璨的星辰里,她全凭爱与感觉在活着。
    她枕在他的手臂,睐目看他,是玉山之鼻,浩海之眼。他也看她,四个眼睛里仿佛拉扯着细细的情,把他陡地扯近,从黏腻腻的亲吻,到湿哒哒的弥合,他撼动着她,也撼动着整艘画舫。
    在他摇荡的肩上,整片星河也在花绸泪润的眼角摇荡。
    夜朗星浓,第二天自然就是个好天气,太阳虽大,却有清风徐徐,难得的凉爽。
    因午晌要往云林馆去,花绸只恐独她一个女眷会有诸多不便,心起邀韫倩同去,便大早起来梳妆,换了衣裳,吩咐椿娘使人套车,走到卢家来。
    赶上韫倩初起,听见她来,忙换了件樱花粉的对襟,扎了条橘色的裙,插画佩钿,使人在炕桌上摆上稀饭,将她请进来。
    人甫进门,她便笑嘻嘻去拉她,“哟,难得难得,你竟肯往我这里来一趟。快榻上坐,我想你来这样早,必定是没吃早饭来的,咱们正好一道用一些。”
    花绸上下眼看她,见她穿得淡雅清爽,便障扇一笑,“你像是算准了我来找你什么事情,因此才打扮得这般得宜合时。”
    “这倒好笑了,你来,连个贴也没先下,我哪里晓得你是有什么事?”
    二女携手坐下,案上摆了两碗稀饭,四样精致小菜,又有两碗酥油牛奶。花绸也不同她客气,端起碗来吃两口,方道:“我来找你,自然是要说好事情,才不辜负你的饭菜啊。桓儿的朋友在南郊有一处别馆,据说风景绝佳,他怕我在家闲闷,午晌衙门里出来,要带我往那里去摆席取乐。”
    说到这里,她往门外瞧瞧,见无人,才音量照旧,“还请了他两位朋友,我一个人坐在那里,未免难堪,想请你与我同去。”
    韫倩眼皮稍垂,再抬起时,带着点点星辉,像是盈盈的期盼,“请了他什么朋友啊?”
    “施家的小子,连家的小子,还有一位他原来的老师,我都是见过的,再有三两个唱的。我知道,你与他们同辈,不好去得。可有我在呢,咱们在屋里坐,他们在外头做,又不共处一室,你怕什么?家里若问,你只说是往我那里去,瞒过去就好了。”
    听见施兆庵也在,韫倩嘻嘻笑起来,“嗨,荒郊野岭的,谁还来盯着我不成?我怕什么?吃过饭,我就坐了你的车,与你一道先往你家去。”
    “你们老爷呢?”
    “这个时辰,自然是往衙门里去了,谁管他?”韫倩满不在乎地将案点一点,“快吃,吃过咱们就走,省得一会儿撞见他回来,你还得往外避。”
    两个匆匆吃了,韫倩拿了收拾了扇绢,灭了香炉,与花绸一道往角门上出去。不想那樱九晨起闲逛,远远在一处假山上瞧见,因问跟前丫头:“我瞧着那位像是单家奶奶,这么大早起,她来做什么?”
    小丫头探头望一望,笑道:“可不就是她?我方才到厨房里拿您的早饭撞见过。听见丫头们说,是来邀咱们太太往家里去,不知有什么事情。太太素日里除了与那三房说几句话,就是与她走得近些。听说她活计做得十分好,太太有好些衣裳,还是她亲自裁的呢,可见二人情谊深厚。”
    樱九晓得二人要好,不曾疑心什么,只是提起衣裳来,猛地想起件事情,“我前儿瞧见三房那个穿了件蓝镶滚的长衫,好看极了,是哪里做的?”
    “是织霞铺里的裁缝师傅做的,那位师傅手艺没有说的,咱们家太太与那三位,都爱请他裁衣裳。四娘要是喜欢,我使人去将他的徒弟请来,给您量量身段。”
    “好。”樱九点点下颌,摇起扇来,金莲款动,袅袅迤行而去,不知不觉,日已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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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元唐温如《题龙阳县青草湖》
    第57章 . 玉山颓(三) 哪里刮来一阵酸风……
    风吹竹林, 簌簌有声,云林馆内帘动燕醒,各人带了小厮丫头, 治席开筵。花绸与韫倩自在屋里, 外头却是一班男人并几位妙妓坐花吟曲。
    原是朋友相聚,奚桓却记着奚甯说下的事,趁机也派北果套车去邀了昌其冲前来。
    昌其冲此人, 虽入仕为官,却有些书呆子习性, 常年与诗书为伴,对朝野党争之事,虽有洞察,却从不涉身,一心只在翰林院舞文弄墨做文章。因此奚桓担心说他不动,便以谢师之名, 将其邀到这里, 请施兆庵等人帮忙劝说。
    几人席地而坐, 筛过几圈酒, 几轮飞花后,奚桓便推月见等人进去, “屋里有女眷, 也请几位抱琴而去, 与她们取乐取乐。”
    打发了闲人, 奚桓便使北果上来筛酒,起身打拱请昌其冲,“学生承蒙老师教导,幸不辱老师这几年来倾囊相授, 夺了个探花。如今又与老师同在翰林院当差,承蒙老师多番照拂,学生感激不尽。原该请老师到家中款待,只是近来暑热,这云林馆虽然简陋,却是个再好不过的清凉来处,因此在这里设宴简亵,答谢老师多年教诲之恩!”
    昌其冲留着一把五尺美髯,翛然一抚,面如野鹤仙翁,如玉做之骨,风裁之柳,“你越发讲礼了,记得你十三四岁上头,还为了不背书,与我争论诗书在口或在心。你说‘道理在心,何须逐字逐句背诵下来?’我一时还被你问住了,正不知如何辩,还是你姑妈走了来,说‘若字句都不解,又如何通道理?你刁钻耍滑,若通道理,如何不肯脚踏实地?’说完打了你几鞭子,你才肯老老实实伏案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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