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雪不爱和人交流,很难说是真的因为性格沉默,还是不屑。周策原来就常常有那种裴照雪看不上他的感觉,他相信那种感觉不是无端端产生的。
可是那又怎样呢?哪怕裴照雪肚子里盘算着什么恶毒的主意,哪怕裴照雪无时无刻地不在想杀了他这件事,哪怕裴照雪恨他更胜从前,周策会在乎这些吗?
周策觉得像自己这样的人如果能够顺利地走到人生终点,实在是上天最不公平的待遇。他既已经坦然地接受发生在未来某天毫无预警的死亡,那么他就不会在死之前留下什么遗憾。
他想让裴照雪留在他的身边,那么对裴照雪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裴照雪想必也非常了解他的想法,一直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两个人好像都在猜测对方的想法,又在等对方的行动,好像了解对方的脾气性格,又因为可能性太多而猜不透彻,午夜梦回时,谁没有用那种探究的眼神看过另外一个人呢?
他们的关系竟然意外的平衡了下来。
因为项目的缘故,周策频繁出国,最长一段时间一个多月没在国内,因为忙于工作,他也没什么时间理裴照雪。
不想念是假,说想念又不够真。
周策不在,很多事情就要裴照雪替他处理,酒局舞会在所难免,裴照雪不热衷此事,人总要到场。他在宴会上看到了张文杰,知道这是周策的好朋友,有过些许印象。但这么久没见了,张文杰和印象中有很大出入。裴照雪想到他在市政厅工作,听别人对他的称呼,想必是升职了。
张文杰那样的背景如果想向上爬,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也看到了裴照雪,笑着跟裴照雪打了个招呼,裴照雪嘴角都没动一下,他都不会把周策放在眼里,也不在乎周策的朋友会不会跟周策说他的坏话。
宴会深夜才结束,裴照雪到家的时候已经困了,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进去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困倦一扫而空,无声无息地反手带上了门,却没有开灯。
黑暗之中,他的警铃开始作响。这时,有一点红光闪过他的眼睛,再回神时,一个激光红点出现在他太阳穴上。
裴照雪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有人在他的侧面,却不知道是谁胆大包天又悄无声息地闯进周家,竟然还如此威胁他。
潞城里面,还有谁想杀他?
裴照雪快速地过滤一遍名单,想要稍稍侧过身来。在余光之中,那个红点从他的太阳穴上挪到了他的大动脉上。
然后,他看见了黑暗之中指着他的那个人。这一刻,紧绷的身体不知道该放松,还是进入更深一层的戒备。
“别紧张。”周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黑暗之中只能看到他的一点点轮廓,那个红点随意地在裴照雪身上转了转,“开个玩笑。”
裴照雪没说话,也没有去开灯,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周策。
“我走了这么久,你想我了吗?”周策一边说话,一边把那个红点挪到了裴照雪到眉心。虽然只是一只激光笔,但是这么被人指着令裴照雪很不舒服。他微微皱起眉头,头歪了一点点。周策知道裴照雪露出这副表情时就是不高兴了,于是便说:“阿雪,我很想你。”
裴照雪“嗯”了一声,才说:“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啊,这么晚了,陆艾都睡了。”周策故意说,“我可以在你这里睡吗?”他手中的红点从裴照雪的眉心滑了下来,很慢。他稍微抬头,仿佛在欣赏藏在暗处的影子。哪怕看不太清楚,他都可以把裴照雪整个轮廓都描摹出来。
“你真的一点都不想我吗?”
那个红点在裴照雪的领口的扣子上打转,周策朝他扬了扬下巴,然后松了一下自己的领子。
裴照雪吸了口气,停顿片刻后又无奈呼出。他脱了西装外套丢在地上,手指按在衬衣领口的扣子上,随着那个红点位置的移动,将扣子一个一个解开。
红点去了哪儿,他的手就去了哪儿,衣服便也脱到了哪儿。
裴照雪走到了周策的面前,他一手撑在沙发靠背的边缘,人就坐在了周策的身上。他的位置要比周策高,低头看着周策,头发顺着耳边就滑了下来。他的另一只手拽住了周策的领带,一用力,拉近了周策与自己的距离。
“你觉得呢?”裴照雪反问。
周策笑了笑,他拢了拢裴照雪散下来的头发,仔细地为他别到耳后,含糊不清地说:“我可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说罢,他还要伸手去摸裴照雪的小腹。裴照雪按住了他,问:“是吗?”
距离够近,周策可以看清裴照雪的眼睛,但读不懂他的眼神。他干脆吻了裴照雪,抱着他滚到了沙发上,咬了一口。
裴照雪仿佛不怕疼,仅仅只是咬一口不算什么,比这更过分夸张的疼痛他都可以不当回事。周策看过裴照雪处理伤口时的样子,不打麻药也能忍下来,只有疼到极点了才会吭那么一声。
在床上也是,不叫不闹,只偶尔喘那么一两下,比个哑巴还不如。
人如果可以忍住身体自然而然的本能反应,如果可以忍住一切欲望的侵袭和支配,那还会觉得有什么是痛苦的吗?
裴照雪侧过头去,半张脸埋了起来,双眼紧闭。周策不知道,也许“忍耐”本身对裴照雪来说就是一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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