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绪赶紧将此事禀报给萧铎,萧铎正蹲在地上,用手埋土,闻言头都不抬,只淡淡道:“她既有人接应,想必计划周全,章德威未必能追到。”
晚上,章德威回来,果然没有追到人。
周宗彦面色凝重,哪里能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周嘉敏竟还留有后招。他本欲亲自去抓周嘉敏回来,萧铎道:“岳父不必如此。您是您,她是她。她所做的事,本就与您无关。既然人已经被劫走了,想必早有预谋,您去追也无济于事。不如早些回去休息,明日随我一道上京。我会命人追查她的行踪的。”
周宗彦心中五味杂陈,拱了下手,就出去了。
他戎马半生,没想到临老了,要被一个女儿拖累至此。他现在根本都猜不透周嘉敏到底想干什么。他回房以后,怎么也睡不着,把霍元招到身边:“你去暗中查找二小姐的下落,务必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霍元看了周宗彦一眼,应是之后就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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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姌自入了蜀地,基本都是在船上度过的。这客船很大,上下总共有三层,底舱装运货物,中间载人,顶上还有专给船工休息的小棚。她有时到甲板上透风,就看到河上多是这样满载的客船往来如梭,两岸或是平原沃野,炊烟袅袅,或是繁华城池,歌舞升平。
相较于中原的连年混战,蜀地则太平许多,没有大的战乱,百姓的面貌与中原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这是孟灵均治下的蜀国,没有让她失望。
沈骁走水路主要出于两点考虑。首要的便是抹去踪迹,他是禁军出身,当然有些侦查和反侦察的能力。二来蜀地确实河网纵横,四通八达,行船也更快。
越临近成都,城池愈大愈繁华。
韦姌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失踪,会让许多人担心,也想过暗中传递消息出去,至少给家人报个平安。可沈骁行事谨慎,滴水不漏。小圆又是蜀国的人,自然不会帮她。
这一日船停靠在了简州的金水城,预计补充些物资,便继续上路。韦姌下了船,在渡头吐得厉害。小圆连忙去禀了沈骁,沈骁带着御医过来查看。
御医姓白,鹤发童颜,面容慈祥,原是蜀宫中的掌院御医,听说当年也是他坐镇,太后才顺利产下了孟灵均,颇为德高望重。白御医年纪大了以后,在成都开了家药堂,轻易不给人看病。但闲暇时还要教教宫中的御医,孟灵均有什么毛病,也仍习惯请他看。这次为防止韦姌有意外,特意请了他老人家前来接应。
白御医自是知道韦姌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半点不敢怠慢。
“唔,夫人怕是长途跋涉,有些晕船。沈统领,不若咱们就在城中暂歇一夜吧?反正很快就要到国都。”白御医建议道。
沈骁看韦姌苍白的脸色,也担不起她有失的责任,便点头同意了。
小圆去取了厚重的披风和帏帽来给韦姌,然后沈骁便带了几人,去城中喊了辆马车过来。
金水城是简州的治所,又因临近成都,作为国都的仓库,商贸繁荣。自从蜀汉恢复通商之后,蜀锦和茶叶从这里源源不断地输向中原,同时来自中原的货资也如潮水般涌入,商贾云集。
他们投住在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上下共五层,雇了十几个跑堂引客,仍是忙得脚不点地。一楼是专供住客吃饭的大堂,只余一个空桌。沈骁带着韦姌走过去,随手点了几个菜,特意加了一句:“尽量做得清淡些。”
“好嘞!”小二爽快地应了一声,就转头去忙了。
大堂上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看那些人的穿着,应以商人为主。韦姌身后的一桌人似乎正在讲大汉的事情,声音传到了他们这一桌来。
其中一人说道:“萧毅跟汉帝一战之后,汉帝大败,逃到京城郊外的村庄里头,他身边的宦官误以为追兵到了,匆忙间将他的头颅砍下,以求保命。汉帝年纪轻轻,就这么落魄地死了。”
韦姌见过神技,自然知道当时是什么情景。
“那也是他咎由自取。亲小人,远贤臣。那萧毅父子这些年来为汉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汉帝欲杀忠臣,自然是遭到了举国的反对。只不过萧毅一介臣子,要让各路节度使服从他当皇帝,也没那么容易。”
“汉室无人,他怎么就做不得这个皇帝了?”
“自古继位讲究名正言顺,他要问过朝臣还有太后的意见。太后怎么会愿意一个外姓人来做皇帝?自然要首推刘姓宗室里头的人。只不过那人刚被推举,就死于急症了。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汉室易主是早晚的事。萧毅如今手握重兵,慑服四方。太后一个妇道人家再不情愿又能如何?中原连年混战,百姓都迫切需要一个有能力的君主来稳定局势。此人,非萧毅不可。”
这么多天以来,韦姌第一次听到与后汉和萧家有关的消息,凝神听着,希望能再听到些有关萧铎的消息。这时,旁边一桌的人说道:“我说,你们那是半月前的消息了,最新的进展是萧使相已经被他的部将强行推上了龙椅,勉为其难地做了皇帝!”
“啊?你是从汉境来的吗?”
“当然,我就是从东京城里来的。”那人得意地说道。
众人立刻围过去七嘴八舌地询问,那人说:“太后先是让使相监国,而后正式下达诰令,将皇位禅让给使相。几日前,使相已经登基,改国号为周。你们还在这叫汉,中原早已是改朝换代,再没有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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