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嗟叹,后汉存世不过几年光景,想当年高祖立国,也是轰轰烈烈的一番伟业,怎知道传到继任者手上,就生生断送了他亲手打下的江山。还是送到了他最得力的臣子手中。
那人又继续说道:“你们都知道原来使相有两个儿子吧?一个养子,就是大名鼎鼎的萧铎,另一个亲生子,却是没什么名气。他登基之后,将萧铎升为镇宁节度使,检校太保,太原郡侯,以皇子的身份出镇澶州。”
韦姌听到萧铎的名字,心漏跳了一下,不自觉地收紧手指。腹中的胎儿似也感应到旁人在说父亲,动了动。马上有人问道:“萧铎原本可是天雄军指挥使啊,那是大汉的第一牙兵,这不是明升暗降了吗?”
那人一笑:“毕竟萧铎是养子,连个王都没有封,看似被重用,却是为皇帝的亲生子守江山去了。反而是那个亲生子,什么都没做,就被封为祁王,加司空之名。”
众人一片哗然,七嘴八舌地议论。韦姌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若是寻常人家的兄弟父子,也许永远不会面对这样残酷的问题。可一旦到了帝王家,血缘变成了要考虑的最重要的因素。她知道最后是萧铎当了皇帝,可她不愿意看见萧铎跟萧成璋兄弟俩反目成仇。毕竟他们是感情那么好的兄弟。
这个时候,小二把饭菜端了上来,韦姌也没心思再听,低头吃饭了。她没什么胃口,在船上之时,沈骁为照顾她的口味,尽量让厨房做些中原的菜式,她吃得一向比较清淡。然而这里的饭菜便是地地道道的蜀菜了。
“夫人,您再吃些吧?”小圆劝道。
沈骁见韦姌吃了两口便放下碗筷,知道多少是受了刚才那帮商人议论的影响,便对小圆说:“去让厨房做一碗清淡的面条来。加个鸡蛋。”
小圆连忙跑去了。
白御医不知道韦姌的身份,也跟着议论了两句:“听说汉帝在登基以前,十分器重萧铎这个养子。怎么登基之后,态度一下转变了?也不知萧铎如今作何感想。”
“中原皇室的事,我们还是不要议论了。”沈骁打断他道。
吃过饭,几人各自回房休息。韦姌住的是上房,屋中十分敞阔,布置讲究。露台上能眺望到江面码头,还有远处密集的建筑群。小圆去准备沐浴的东西,韦姌从怀中拿出萧铎送的梳子,轻轻地抚摸上面的纹路。
她有些担心萧铎,又替他不平。萧毅厚此薄彼,柴氏有没有反对?萧成璋的态度如何?萧铎的心里肯定不会好受。她知道萧铎未必有争权夺利的心,但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并不是萧铎想要退,身边的人就会让他退的。更何况萧毅不会不知道,萧成璋本性的确不坏,但绝不是做帝王的材料,萧铎更有能力替他守护江山。
她想陪在萧铎身边,想要安慰他,然而她远在天边,什么都做不了。她甚至连给他送个消息都办不到。沈骁对她的看管,外松内严,她刚才想偷偷出门,去找刚才楼下大堂里那位来自京城的商人,可是被人拦住,送了回来。
下午在露台上吹了风,韦姌夜里有些着凉,嗓子眼很痒,一直咳嗽。她压抑着咳嗽声,怕吵到小圆,但小圆没有睡得很深,早已经听到了。小圆摸黑起身,点亮屋中的烛灯,倒了杯热水走到韦姌床边:“夫人,您先喝些热水,奴婢去找白御医过来给您看看吧?”
“不用去。白御医大概歇下了,明日再找他看吧。”韦姌用力地咳嗽了两声,忽而听到有人在拍门,外面的人说:“马上有官爷过来检查房间,客人快把衣服穿好。”然后又去隔壁拍门了。
“大半夜的谁要检查房间……”小圆嘀咕了一声,连忙拿了外裳给韦姌穿上。
接着沈骁也来了,只是站在门外说道:“夫人不必惊慌,我这就去问问情况。”
来的是捍卫京畿要地的武德节度使郭湛,他是孟灵均的表兄,对孟灵均也算忠心。他听说二皇子的余孽到了金水城,在附近失去了踪迹,几番排查之后,只剩下这间巨大的客栈可以藏身。
郭湛当即派兵将客栈团团围住,命人进去一间间地搜查,他也亲自上阵,专门检查上房。原本安静昏暗的客栈,一瞬间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士兵在走廊上来回奔跑的声音把陷入梦乡的住客全都吵醒,四下响起了抱怨声。
郭湛命手下敲韦姌的房门,沈骁寻过来叫道:“郭大人!”
“沈统领,你不在皇宫,在此处做何?”郭湛皱眉道。
“末将奉皇上之命,出门办事,这间屋子可以不必搜查,绝对不会有逆党在此。”沈骁抬手阻拦道。
郭湛狐疑地看着沈骁:“里头是什么人?”不能怪郭湛生疑,沈骁原本就不是孟灵均的人,甚至还一度跟二皇子走得很近。当初孟灵均重用他,郭湛就不是太同意。
沈骁道:“是皇上的人。大人请去查别的房间。”
“你说是皇上的人便是了?不行!我一定要进去看看。来人啊,把门给我撞开!”郭湛下命令道。
沈骁抿着嘴角,打退了上来的人。他无比耿直,只知道要完成孟灵均交代的任务,自然不管郭湛心中的想法。只不过他这么做,反倒叫郭湛更加生疑,命十几人过去将他制住。沈骁身手是好,但郭湛的这些亲兵也不是吃素的。
这个时候,门开了,小圆给郭湛行了礼说道:“大人不必大动干戈,进来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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