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不能呆了,贺绛马上就要回来了。
穿裤子的时候,商景动作僵硬了一下。
可恶,没有内裤。
算了,顾不上这些了,逃命要紧。
商景心里计算着时间,最近的商店在街道口,贺绛一来一回的时间足够他下楼躲起来了。
商景猫儿一样轻手轻脚地下到二楼,突然听见有脚步声,他连忙伏低身子,看了看周围。
房东老伯的房子布局是前后各一间,中间是楼梯和客厅,二楼的客厅被用来当公用厨房,拼了好几张桌子放锅碗瓢盆,乌漆墨黑的,藏一个人很容易。
他正要躲进去,脚步声突然远了,从后门离开。
不是贺绛。
商景停顿片刻,被吓唬了一下,他更加着急了,飞奔下楼,正要出门时,发现了不对劲。
一楼并没有开灯,穿堂风呼呼刮来,放钢琴的小房间门扇轻轻摇着。
琴房的门不是锁了!
商景进走两步,凑过去一看,小房间昏昏暗暗,钢琴不翼而飞。
好家伙!刚才那是小偷!
他现在全副身家就钢琴最贵了,也是以后备考兼职的本钱,居然偷他的钢琴!
商景连忙追出后门,钢琴很重,两人没走远,正合力将钢琴抬上路边的三轮货车,装车运走。
“你们是不是搬错东西了!”商景连忙伸手拦车,“这是我的钢琴!麻烦卸下来。”
对方却当做没听见一样,不管不顾地发动三轮货车,凶恶道:“让开。”
商景没来得及躲,被前挡风面狠狠刮了一下,踉跄地撞到一旁的电线杆。
商景脑袋一晕,直直倒下去。
贺绛听见商景的呼喊就急疯了,来迟一步,只能眼睁睁看见商景被三轮货车刮倒,拼尽全力也只能将将接住商景。
“小景!小景!”
商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从他记事开始,所有珍贵的记忆纷至沓来。
爸爸带他和妈妈住进了新的小洋楼,伯父送给他一台游戏机当乔迁之喜。
二楼的木床上,床板底下刻着他的名字。
“这是小景单独的房间,害不害怕自己睡一张床?”
“不怕!我比爸爸还要勇敢!”
画面一灰,变成了黑白的葬礼,那天来了很多很多的叔叔,商景依偎在妈妈身边,“我爸爸在哪里啊?”
“你爸爸会一直保护你的。”一个陌生的阿姨告诉他。
画面再一转,商景被他妈强行带上了飞机,小孩子紧紧抓着飞机的连廊不肯上去,甚至惊动了机场保安,以为商妈妈拐卖儿童。
商妈妈是学外语的,她青少年期正好赶上出国热潮,她也觉得外国的月亮比较圆,梦想就是出国定居,老了当个时髦的外国老太。
她相亲只相外企人员,但是有一天,媒人给她介绍了傅蓬,傅蓬气宇轩昂,家庭条件好,为人体贴大方,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公安系统内工作,出国困难。
商妈妈认为瑕不掩瑜,很快便动心,两人结婚,育有一子。
傅蓬虽然工作忙,但是一回家就做家务带孩子,儿子也特别乖,从出生起,夜里都是爸爸带的,白天请阿姨,几乎不费心。
商妈妈掌握家里的财政大权,丈夫虽然工资一般,但家底厚实。
一切都很好,但渐渐与她的青少年梦想背道而驰,身边的姐妹一个接一个出国,发邮件炫耀国外生活有多好,没想到最后只有你选择了留在国内,连出国旅游都要申请。
商妈妈开始劝说丈夫放弃刑警工作,跟她一起出国定居,以他们的家底,能在国外生活得特别好。
傅蓬自然不愿意,他热爱自己的工作,妻子若是出于他的工作风险考虑也就罢了,她只是单纯向往国外,他很不理解。
最后一年,两人的感情基本淡了,都有离婚的想法。
离婚之前,傅蓬抓捕逃犯时中弹而死。
商妈妈愈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才是对的,迅速变卖了傅家全部家产,带着抚恤金和儿子出国去了。
“国外,安全、自由、现代化。”
商妈妈很快找了个白人丈夫,再次怀孕,在丈夫的委婉提议下,给商景找了寄宿学校。
商小景磕磕巴巴地讲着蹩脚的英语,与周围格格不入。因为沟通不畅被嘲笑忽视,是常有的事。
更糟糕的是,国外并不安全,他遭遇了持枪绑架事件。
那天,绑匪叫嚣让孩子父母过来时,商小景变成了老师嘴里的“孤儿”。
事后,他妈妈因为怀孕身体不舒服,也没有过来看他。
学校安排了一个心理医生,但是他讲的什么鸟语,商小景完全听不懂。他感到陌生、惶恐、想念国内的朋友,想……爸爸哄他睡觉。
心理医生念完他的台词,在商景麻木的点头里,圆满完成了工作。
商景不想说话了,他讨厌这里。
很长一段时间后,商景意识到,他失去了母语,也失去了“母亲”。
某一种梦里,商景梦见了他爸爸,爸爸说:“不说话是不对的,你要像爸爸一样勇敢,等你长大了,就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商景开始努力学英语,跟人交流。
国外并没有中文环境,商妈妈的英语更加地道纯正了,在家里也完全不跟他说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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