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次,是悲痛地告诉他,你国内的伯伯去世了,暑假他不会来接你回去。
商景努力不忘记母语,但他出国前的语文水平本来就有限,从小学到高中,他都读的是寄宿学校,出去得通过监护人的申请。
他认识不到更多的会讲中文的人,中文的电影和书刊拯救了他的汉语水平。
“找个专业陪练会不会很贵?”
考上大学后,商景认识了一位国际交换生师姐,他向法律系师姐咨询如何换回中国身份证。
师姐人很好,得知他想学习最正宗的汉语,包括流行语和国骂时,给他推荐了一个“男朋友”。
“他是演员,台词功底特别好,你只要陪他网恋一段时间,相信你的汉语会突飞猛进,不带任何口音。”
“他叫贺绛。”
商景可喜欢贺绛的声音了,是他心中唯一能超越新闻联播主持人的存在!
尽管对方态度不冷不热,商景还是很认真地准备话题,他调查了大家的网恋状况,发现十有八九发生在游戏里,便向贺绛提出了一起打游戏的建议。
经过测试,商景的游戏热情为100,游戏天赋为0。
贺绛:“……我不想玩斗地主,很幼稚,小学生网恋都知道去峡谷约会。”
打王者商景只会蒙头冲进对方防御塔下送死,不是在泉水复活就是在送死的路上,连累贺绛被队友辱骂。
“吃鸡吧,你菜不影响别人的游戏体验。”
商景:“……”
完蛋,他听见枪声会失眠。
但是……一点点失眠算得了什么!学习汉语本来就要头悬梁锥刺股!
商景二话不说,和贺绛快乐四排。
这个游戏很简单,他只要会喊“哥哥超神”,“哥哥救我”,“哥哥我跑不动了,我趴草丛,你去找辆车吧”。
贺绛会拐着弯骂他菜、下饭、小笨蛋,商景一开始听不懂,后来听懂了也无所谓,毕竟……他就是为了这个来的,贺绛骂一句,他在心里跟一句,不仅偷偷骂回去了,还练习了正宗汉语!
但后来不知怎么,贺绛发现了他失眠的事,不仅开静音打游戏,每次打完还会跟他聊很久,直到他睡着。
直到有一天,校园枪击再次发生在商景身边。
流弹擦过窗户,玻璃炸开在脚下。
商景面色苍白地躲在被子里,一整天都不敢出去吃饭。
那天夜很深,金色的梧桐树炸开的焰火。
贺绛说他在学校门口,问商景住哪一栋楼。
不需要像小时候那样,老师给妈妈打很多次电话,妈妈都不来。
贺绛他会自己出现在他楼下。
商景第一次见到现实里的贺绛,贺绛对他说:“我可以给你办转学手续。我想把你放在能看见的地方。”
“小景,网恋可以奔现吗?”
商景微微瞪大眼睛,一不小心说了实话:“可是,可是我网恋只是为了学中文……”
周遭的空气瞬间冷了十度,贺绛不可置信地问:“那你在游戏里说喜欢我?”
商景:“师姐说要陪你网恋……”
贺绛冷着脸:“都这么久了,谁有耐心玩过家家……所以你从始至终就只是当成任务?操……你有没有心?”
商景脑子一团乱麻,刚被现实的枪声吓唬过,神经都是木的。他急切地想说些什么,但是思考不出结果来。他从没想过,他们隔着太平洋的网恋可以当真。
贺绛这样的大明星,光鲜亮丽,一呼百应,为了找拍戏的感觉,网恋都要小心翼翼地跨国找,生怕惹上甩不掉的麻烦,谁当真谁傻逼。
“行,你真行,是我自作多情!”
贺绛气得踢了一脚梧桐树,当着两人的面,互删了联系方式,气冲冲地走了。
“就当我们今天没见过,你最好不后悔。”
“后悔了也没用。”
商景张了张口,英语和母语在舌尖绕来绕去,像是回到了当初失语后刚刚开口那段时间,额头上都沁出汗来。
贺绛走出十米后,突然凶神恶煞地折返回来,二话不说,按着商景抵在梧桐树上亲了个够本。
舌头都伸进去了。
商景思路断绝,彻底给亲傻了。
贺绛亲完后,冷着脸道:“抵个机票钱。”
那一天,伤心的贺绛上飞机后,商景还靠在梧桐树下回不神来。
月老的红线化作金色的梧桐叶,落在发梢间。梧桐种子滚到了心田,开始发芽。
商景迟钝地,对着空气,低声喃喃,可以奔现啊。
贺绛总是自嘲自己不该亲那一口,呈口舌之快,结果商小狗太好亲,反而加倍念念不忘。
他不知道的是,他把商景亲开窍了。
商景准备回国的事情被妈妈知道了,把他叫回去骂了一顿,“我带你来美国,给你提供最好的学习环境,让你学钢琴,不是为了让你翅膀硬了回中国!你待在妈妈身边最安全!你回国了算什么?混不下去灰溜溜地回去吗?那不得给人看笑话!”
商景心想:不,一点也不安全。
商妈妈以回国就断绝母子关系要挟,或者答应她的条件:找个白人女孩结婚,她想要个混血孙女。
商景两者都不同意,只能搁置回国的事。
贺绛想奔现,他又回不了国,还是暂时不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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