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怕伸手向人拿钱。
每次向乌云开口时,最怕看她那幅嘴脸。一个小小的眼神,足够让人颜面无存。小花从不表露,似乎已习惯麻木,但内心的波动和屈辱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知道流氓会把费用给她,但如何给,什么时候给,又会说些什么,实在一点都不能预料。只希望场面不要太尴尬。
昨天一直到傍晚,流氓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等吃过晚饭,小花回房收拾,就看到一只信封静静躺在床上。
打开一看,厚厚一叠,远超她所预计费用。内附一张小纸条:多退少补。
小花一看就笑了。这是他的风格。
小花交了学费,把剩下的钱装好。
三天后才正式开学,所以报完名,小花决定马上回店里去。
她刚穿过操场,迎面碰上熟人。
是招弟。
招弟大叫:“小花!”她飞快跑过来,高兴的拉住小花的手:“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看见你太好了!”
小花也很高兴。
“你怎么说服你继母的?”招弟问。
小花一愣,想一想,就如实告诉她:“跟她没有关系。另外有贵人相助。”
“谁?”
小花说了。
招弟双眼瞪的圆圆的:“我刚刚在外面还看见他来着。他借给你学费吗?又亲自送你过来吗?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问题真多。小花笑道:“你要不要先去报名?等会儿人更多。”
招弟一拍脑袋:“对。那我先去报名,你在这里等我。一定等我!”
她急急忙忙跑走了。
小花到花坛边的阴凉下等她。
学生们陆陆续续来了。许多高一新生还有家长作陪。校园里渐渐热闹起来。
小花看着来往的人流,嘴角微微带笑。真好,她也是其中一员。
突然看到一张熟悉面孔。
小花看见她的同时,她也看见小花。
小花不由绷紧脊背,她没有动,表面不动声色移开目光。可是情绪却一下子黯淡下来,就好像一片乌云遮住了阳光。这些日子,小花远离那个家,没有人找她,她也没有想他们。也许是刻意的,总而言之,这段时间他们离的小花很远。可是现在一看见丹丹,那种熟悉的阴郁感立刻涌上心头。他们对她造成的影响也许超出她所认为的。
小花转开目光,可能感觉到,丹丹一直盯着她。
刚刚四目相触的那一刹那,小花从丹丹眼里看到巨大的惊愕。
这在小花的预料之中。丹丹一定认为她走投无路,最终会屈服回家。小花原本也以为如此,谁知绝处逢生。
小花当然不会露出得意的挑衅模样。她依旧谨慎默然。
可心里到底忍不住有一点点欣然。
看,我已不在你们手掌心。
小花静静站着,等待丹丹走过来恶狠狠悄声在她耳边说一句:“你等着。”这是她一贯作风。
这时候招弟返回。她火速交好学费,跑来找小花。一眼看见丹丹,忙走过去,站到小花身边,紧张看着丹丹。
丹丹身边也走来其他人,是她的姐妹,与她兴奋攀谈,没有注意到小花与招弟。丹丹已火速换上笑脸,之后与她们相携离去。
招弟呼出一口气,悄声问小花:“你看见她眼神没?真可怕。”
她相信如果丹丹手上有权威,一定会立刻什么都不顾及,让小花滚出去。
招弟说:“她一定没想到,没有她们,你照样可以读书。而且你现在看起来还这么好。”周围人来人往,她小声道:“真解气啊。”
小花笑一笑,问她:“什么这么好?”
招弟上下打量她:“你呀,现在很好。”
小花倒有点疑惑与好奇:“哪里好了?”
招弟摇头:“我说不出来。刚刚远远看见你,差点没认出来。”
小花笑:“你太夸张。”
“有一点啦。”招弟吐吐舌头,与她一同在树荫下坐下,树梢上夏蝉不住鸣叫,“这个假期你过的一定不错吧。不像我,哎,小花,我好烦恼。”
“怎么了?”小花问。
“还不是家里那些事。”招弟叹一口气,“哎,还是先说你吧。你一直住在大脑袋吗?是不是很有趣?还有借贷的事,快,都说来听听。”
要告诉她吗?小花不打算隐瞒。招弟是她校园里唯一的朋友。
正待要说,却听见有人叫招弟。
循声一看,不远处一个中年妇女对招弟招手。
招弟只好说:“我妈叫我了,我得走了。”她不情不愿站起来,小花叫住她:“喂,你有什么烦恼,我可以帮你吗?”
“开学后我们慢慢说。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招弟拉一拉小花的手,真心道:“小花,真好,看见你真好。你现在这个样子,真好。”
她同她妈妈离开了。
小花也走出校门。
流氓已等在约定的地点。
那是一棵大榕树,不知多少年历史,树干粗壮,枝叶茂盛,亭亭如盖。许多人都躲在它宽阔的浓阴下。
流氓夹杂人群中,十分亮眼。
其实他穿的很简单,很随便。跟其他年轻人一样,简单的T恤,但不知为何,好似周身漾着一种独特气质,使得他无法泯然于众。
是长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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