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晔挥剑的手停顿了一瞬,就在这时,阿穆勒怒吼一声,被碎片划伤的脸上满是狰狞血迹,脚下一瞪,双手出拳——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不大,却足以为这场兄弟相残画上终止符,阿穆勒看着刺穿心口的长剑,向前踉跄了几步,带血的下巴搭在了弟弟的肩上。
“啊,输给你了。”他笑着说道,阖上了眼睛。
秦晔站在原地,支撑着兄长全身的重量,从叶可可的角度来看,就像是月下一座美丽而空洞的傀儡。
“胜了!咱们胜了!”
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欢呼,山林间的“火龙”活了过来,有禁卫冲了过来,似是想帮秦晔挪开阿穆勒的尸首,然而后者却毫无反应。
欢呼声小了下去,不少人面面相觑,疑惑地看向僵在原地的少年。
叶可可勉力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秦晔面前,用滚烫的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腕。
“世子,”她轻声唤道,“你赢了。”
秦晔看着她,琉璃似的眼珠动了动。
“世子,”叶可可说道,“你赢了。”
随着第二遍说完,秦晔松开了手中的剑柄,阿穆勒高大的身躯像后倒去,落到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动。
欢呼声又大了起来。
禁卫们将秦晔抬了起来,一遍又一遍抛向高空,仿佛他是他们的英雄。杨临清却走到叶可可面前,对她说道:“世妹受惊,你现在安全了。”
叶可可给他的回答是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等到她再醒过来,已不知道是几个时辰后了。
“可可!娘的心肝!你可算是醒了!”
见她苏醒,守在床边的叶夫人喜不自胜,连忙将她头上的湿布撤下,拿了一块新的帕子帮她擦拭着脸颊和脖子。
“你是不知道,昨夜他们把你带回来,可是把你爹和我吓坏了!”
说着说着,叶夫人低头抹了一下眼泪,随后又佯装无事说道:“先前那阿穆勒帮你抓了道虚,我和你爹还当他是个好的,真是看走了眼!”
“娘……”少女声音沙哑,“别说了……”
见叶可可面色苍白,叶夫人以为她想起了恐怖的经历,连忙安抚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然而没等多久,她又忍不住说道:“倒是那个魏王世子还有几分本事,竟能将你救出来,也不亏你爹当初冒险给他起名!”
“听说陛下也对他大加赞赏,还把猎到的那头鹿王做成了菜,赐给了他呢!”
……鹿王?
那鹿……秦斐不是整头都给她了吗?
叶可可有些迟钝地想到,随后猛得坐起身来,把准备端药的叶夫人吓了一跳。
……如果鹿王在她这里,那秦斐是用什么做成了菜让秦晔吃?
她突然有了极为不祥的预感。
“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叶可可问道。
“好像是昨夜的事吧?”叶夫人想了一下,“你睡了近一天呢。”
“可是娘……”叶可可轻声道,“那鹿,不是在咱这儿吗?”
此言一出,叶夫人怔住了。半晌之后,她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可可你先吃了药睡会儿,”她嘴唇抿成一线,“娘去看看你爹。”
叶夫人当然不是去看叶宣梧的,就像叶可可不会去再去睡会儿。在娘亲出去后,她迅速换上外衣,走出了帐篷。
此时天近黄昏,赤红的云霞萦绕着山峰,将天地染上点点绯色。比起昨天,猎场内人丁稀疏,除了站岗的护卫,就是几个处理猎物的宫人,正在凑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一个说道:“昨夜你瞧见了没有?那大……蛮子死的可惨了!”
另一个道:“知道,一剑穿心嘛!”
“什么一剑穿心?”先前那个说道,“不是被猛兽咬死的么?他们处理尸首的时候我可瞧见了!他身上少了好几块肉呢!”
“就是一剑穿心啊!”另一个据理力争,“禁卫那边都在夸世子爷剑法好,给咱们北衙十六卫争脸呢!”
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竟你一眼我一句的吵了起来。
叶可可目眩起来。
她抬起发凉的手,拦住了一个眼熟的金吾卫,问道:“世子在哪儿?”
金吾卫看她憔悴的模样吓了一跳,抬手指了一个方向,“世子应该和禁卫那帮人住在一起,往前走三个哨岗就是,但现在应该见不……哎!叶小姐!”
叶可可没管身后的呼唤,径直向着他指的方向跑去,一路逮人就问,终于找到了秦晔的帐篷前。
就在她想进去找人时,被两名禁卫给拦住了。
“叶小姐,”禁卫十分客气,“世子在和杨大人谈事,现在恐怕不太方便。”
“连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吗?”叶可可垂下眼,“世子从那叛贼手中救了我,我一苏醒就想来道谢,并不会耽误世子太多的时间,真的不行么?”
她本就生得秀美,此刻神情憔悴反而更添了点楚楚可怜的味道,那禁卫一噎,一时竟有些不忍心,只能劝道:“小姐的心意我们一定带到,您快回去休息吧。”
叶可可见他俩走不通,也不继续纠缠,反而退了一步,“好吧,既然世子有事,小女也不能强求,但在帐外谢他一句,应当无碍吧?”
两个禁卫对视一眼,沉吟片刻,还是先前那人答道:“这个不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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