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喊完,女子抬手捂住了脸,过了好半天才冷静下来。
“但是……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她木然道,“木已成舟,我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若获罪,我也讨不得好。叶可可,我知道你有旁的打算,但我已经因你家家破人亡一次了,决不能再家破人亡一次,你可懂?”
“懂啊,所以我这不是等你来找我了吗?”叶可可重新端起了果盘,冲她递过去,“吃吗?”
白怜儿怔愣了一下,还是没有伸手。
叶可可见状也不勉强,而是有给自己拿了一个,慢条斯理剥着桃皮,“其实解决的方法很简单,只要让谢修齐丢官就行了。”
“丢官?”白怜儿呆呆地跟着重复。
叶可可露出了魔王般的笑容,“对,他要是丢了官职,万事皆休,不就顺了你的心意?”
“你说的轻松,”白怜儿咬着下唇,“官哪有说丢就丢的。”
“只要放了我就行了。”
叶可可说得轻描淡写,白怜儿却猛得起身,动作大到把凳子都带翻了。
“小心点,别砸到我大伯。”女子漫不经心地提醒。
白怜儿被噎得直瞪眼。
“待谢大人去衙门公干,怜儿姑娘把我放走就是,”将剥好的水蜜桃放在碟子里,叶可可从躺椅上起身,“只需要你伪装成被我砸晕的样子,谢大人就只会丢官,不会丢命。”
“你要去找谁?谢修齐早把你那侍女嫁了人……”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白怜儿抿了抿唇,“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骗我?”
“谁知道呢?”女子将桃子放到了她面前,含笑道,“不如你赌上一赌?”
叶可可在黑暗中睁开双眼,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洞窟之中。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四月的夜晚已没了凉意,习习微风中,有不知名的蚊虫在月下飞舞。
然而有时候,安静也意味着危险。
阿穆勒整个人身体紧绷,全神贯注地盯着洞外的某一点,一只手持弓,另一只手缓缓地伸向箭囊,从中抽出了最后一只羽箭。
就在他将箭矢搭到弓弦上时,洞外的树丛中,忽然亮起了两盏“绿灯”。那“绿灯”像萤火虫般在空中漂浮,一点一点向洞穴挪近,宛若荒山野岭中熊熊燃烧的鬼火。
树丛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喻示着某种东西正在逼近。
叶可可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就在她气息小时的一霎那,有什么东西从树丛中飞扑而出!
箭矢如流星般射出,阿穆勒一击便贯穿了那东西的要害,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凄厉的兽嚎响彻山野的上空——那竟然是一只老态龙钟的独狼。
狼嚎就像是点燃孔明灯的那蔟火苗,彻底暴露了二人的行踪,有狗吠声隐隐从山脚传来,像是在一唱一和。
阿穆勒矮身将浑身发软的叶可可抗到了背上,几步蹿出山洞,选了一条小路发足狂奔——显然真正的逃犯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然而,他的运气似乎有点太好了,没跑多久,就发现前方被掉落的巨石截断了去路。
此时再折返显然是来不及的。
破空中传来,箭矢擦着阿穆勒的鬓角飞过,嵌入了山石脚下的泥土中。
“好箭法。”男人低笑了一声,将少女放到羽箭指示的位置,转过身拔出了长匕首。
密密麻麻的火把像是一条橙红色的巨龙,顺着山路一路延绵,而龙头的部位,正举弓对着他的,不是秦晔是谁?
明暗的火光打在少年的脸上,勾出了他飞扬的发尾,也混淆了他的神色,而在几步之外,同样装扮的杨临清像是一道模糊的影子。
“发现要犯秦皓!”
跟在后面的卫兵喊完正准备上前,却被杨临清伸手一把拦住。
“你们都退下!”青年说道,“为了帮魏王府正名,世子要亲自动手!”
说完,他又看向秦晔,半是叮嘱半是威胁,“世子,此獠当着陛下的面就敢射杀李内侍,堪称穷凶极恶,您可得多加小心。”
秦晔的回答是扔掉了手中的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佩剑也好,”杨临清似是笑了一下,“免得伤到叶世妹。”
对此,阿穆勒冷哼了一声,“你们不会觉得,我这个养尊处优的小白脸弟弟能胜过我吧?”
说完,他挥舞着匕首对着秦晔直刺而去!
“锵。”
这朴实无华的一击被秦晔用剑轻巧地挡了下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论是阿穆勒还是秦晔都没有留力。兵戈相接带来的短促撞音在山道接连不断地响起,兵刃上折射的月光几乎连成了白练。
在近乎你死我活的搏杀中,即便是毫厘之差也可能分出生死,不少禁卫看得入神,随着交锋发出或喝彩或懊恼的叹息——阿穆勒的招数传自西北崖山卫,与中原大不相同,而秦晔则用的是北衙禁军的教习剑术,他们天生就更偏向于后者。
西北与京城。
崖山与禁卫。
当长剑与匕首相击时,几乎没有人会记得这二人其实是一对血脉相连的兄弟,而不是什么见面眼红的仇敌。
“锵!”
不知道是多少次的短兵相接,早在登山时便有了豁口的长匕首应声而断,碎裂的刀刃在空中四溅,有些甚至嵌进了主人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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