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坤师父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故人离去,贫僧自要来相送,不过贫僧几日前刚与焦解元见过面,相约过几日再相聚,没想到再见竟是在他的灵堂之上。”
焦家娘子揩了揩泪水,道:“难得师父还想着夫君。”
“贫僧早已出家,极少与红尘中人打交道,可与焦解元几番谈文论诗,贫僧窥见焦解元心中丘壑,早已视其为贫僧至交好友。”元坤师父叹息了一声,惋惜地垂下双眸,道,“还请娘子请节哀,贫僧此行会为焦解元念经超度,让他忘却凡尘往事,早登极乐世界。”
焦家娘子哽咽着道:“那就多谢元坤师父了……”
元坤师父又行一礼,便就地盘坐着,将带来的纸钱烧掉,又打开自己的包袱,取出了几本经书和一个木鱼,闭上双目在那里敲敲打打,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曲昭雪听罢,才知这元坤师父似是与焦桐疏关系匪浅,刚想问问焦家娘子关于这僧人之事,却见焦家娘子与其兄嫂,皆立在那里双手合十,与这元坤师父一同为亡灵祈祷,思索片刻便一同立在一旁双手合十,却并未闭上双目,仔细地望着那僧人。
一时间,灵堂之中只剩下敲击木鱼清脆的声响和元坤师父低声吟诵经书的声音,可曲昭雪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回头望向院子里被风卷起狂乱纷飞的纸钱,心中有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如今虽然出现了疑犯,可是作案手法根本没有被破解,那珠子和手帕的主人都让曲昭雪意想不到,二者又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被发现,皆指向了同一个人,而这人已经消失了好几日,如今生死未卜。
曲昭雪真的忧心,这疑犯会如蕊黄一般,寻到了也是个尸体,或者像锦绣那样,就算寻到了活生生的人,也保不住性命……
而且若做实他杀,那凶手遗留下那封遗书,难道就只是为了误导官府认定此案是自杀?
可他为何要写”不及勋贵之身“之类的话,简直就像是故意引导看过遗书之人浮想联翩……
还有那碰巧被烧的试卷,和这个一进门就盯着庖厨和阍室看的元坤师父……
曲昭雪并未出声,只在脑中仔细回想这个案件,过了许久,曲昭雪双腿都有些发麻了,元坤师父才停了敲打木鱼的动作,将一干物什收拾停当,缓缓起身,又行礼道:“娘子,贫僧已经为焦解元超度了,只是……”
焦家娘子闻言一惊,说话声音俨然带了哭腔,道:“元坤师父有话不妨直说……”
元坤师父叹息了一声,垂下双目敛去了眸中的情绪,道:“出家人不打诳语,那贫僧便直言了,焦解元有冤屈未解,心愿未了,不愿超生入轮回……”
焦家娘子一听险些落下泪来,强忍着泪意,道:“杀死他的人官府已经在追捕了,很快便要落入法网了,到时候他可能安息?”
元坤师父沉默了片刻,闭上双目,嘴里又开始念叨,过了半晌,道:“依贫僧所见,应当不是此事……”
“不是此事?”焦家娘子用衣袖揩了揩眼泪,手指激动地绞在了一起,道,“那他还受了什么冤屈,还有什么心愿,还请师父明示,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满足他。”
何家娘子心疼地握住了焦家娘子的手,叹息了一声,而曲昭雪则是越看越觉得元坤师父可疑,大慈恩寺乃是国寺之一,寺中僧人从来不会宣扬这种怪力乱神之语,就算是点破凡尘中事,也不会说得这般明确,只会说些因果轮回、劝做善事之类的。
可眼前的这位元坤师父则沉思片刻,继续道:”焦解元的遗书,娘子可看过?”
曲昭雪微微蹙眉,对元坤师父怀疑更甚,而焦家娘子并未注意,直接承认了,并且将遗书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元坤师父听罢,叹息了一声,道:“应当是此缘故了,想必是焦解元落榜事有蹊跷,才难以瞑目。”
曲昭雪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抱起了双臂仔细看着元坤师父的神情。
焦家娘子愣住了,支支吾吾道:“可我……我不知道……”
元坤师父又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实不相瞒,五日前焦解元曾前往大慈恩寺与贫僧品茶论诗,当时他与贫僧说,对科考之时所做的文章诗句甚是满意,不说点个三甲,但也不至于落榜,对如今这个结果,他怀疑是有人舞弊。”
焦家娘子和何家夫妻皆是一声惊呼,元坤师父又叹了口气道:“贫僧当时还觉得不信,只宽慰了焦解元几句,谁知焦解元说他手中握有证据,正准备要将此事捅破……”
元坤师父蹙了蹙眉,迟疑了片刻,才轻声继续道:“最终上达天听……”
一时间灵堂之中均无人出声,元坤师父又闭目默念了几句经文,才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何永寿先反应过来,上前几步,神色十分急切,道:“敢问师父,可知我妹夫所说之事的原委,或者知晓这证据在何处吗?”
元坤师父遗憾地摇了摇头,双手合十在身前,道:“贫僧已经将所知全部告知,其余的实在不敢妄言。”
何永寿看起来有些气馁,焦家娘子却双膝一软,险些歪倒在地,被何家娘子扶住,元坤师父表示了歉意后便想要离去,曲昭雪见状,自告奋勇地想要相送,何永寿便谢过曲昭雪,和妻子一起将焦家娘子扶进了后院。
曲昭雪上前几步伸臂引着元坤师父往门口走,一边悄悄观察着元坤师父的神色,一边道:“元坤师父辛苦,可要留下用些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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