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丁瑾瑜看着明皙真诚的大眼睛,一时语结,“没有。”
他身边哪里有什么人会担心,就算有过,也都过去了。
“怎么没有?”明皙一本正经地反驳道:“楠姐不是人吗?还有语汐姐,她要是知道你因为她的事受了伤,她不自责,不难过吗?”
“她们知道你伤成这样,不会担心的吗?”
丁瑾瑜赶紧把人拦住,“你别跟丁一楠说。”
他会和花臂男打起来,多多少少也是因为自己今天那口气实在是太不顺了,他不想别人误会担心。
“那我呢?”明皙看着丁瑾瑜,抿紧下唇,颊边泛起点不太自然的红晕,“丁瑾瑜,我不想再看见你受伤了,不管是因为什么,都再也不想了。”
*
第二天丁瑾瑜在自己的大床上睁眼,医院开的止疼消炎药多少有点镇定作用,他这一晚都睡得浑浑噩噩的,眼前不断出现昨晚在街边路灯下的明皙。
抿紧的下唇像是在竭力克制着某种情绪,颊边和眼底都泛着不自然的红色。
还有明皙昨晚“啪嗒啪嗒”落在校服衬衣上的眼泪。
明皙在除夕夜扑进他怀里,暖暖的手感,抱着就舍不得撒手的舒服。
明皙的双手,轻易地就能让他安眠……
所有记忆都被分割成无序混乱的画面,散在昨夜浑浑噩噩的梦里,也散在眼前。
不知道是因为那些碎片还是药物作用,他睡着时好像也有知觉,醒来后又好像还在梦里。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喜欢明皙为他着急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喜欢明皙在医院里紧张地围着他转。
可现在家里空荡荡的,他还是一个人。
最可怕的是,他好像已经再也不能习惯一个人了。
自从搬出明皙家,尤其是除夕夜之后,他几乎没有断过服药,可精神却还是一直不好。
比药物依赖更可怕的是对明皙的依赖,他好像怎么努力也戒不掉。
明皙来过,然后又走了。
丁瑾瑜觉得自己的生活没有什么变化,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他的童年也曾经热闹过,爷爷奶奶隔辈亲的宠溺,却也适时的批评教育;还有他那个凶神恶煞、天不怕地不怕的表姐,丁一楠看着好像什么都跟他抢,却不准外面的人欺负他半根头发。
虽然没有父母,但曾经,他觉得自己得到的爱并不比任何一个健全家庭的孩子要少。
他的生命是曾经热闹过的。
天知道离开攀阳市之后,他用了多么漫长的时间去适应,适应这个世界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而那时他只有九岁。
他明明已经适应得很好了,为什么明皙要出现?
那么不动声色,让他丝毫不查。
大概适应温暖比习惯寒冷要简单太多,尤其是明皙带来的暖意带着他曾经那样熟悉的烟火气息;以至于再回到孤独的世界里,他才会觉得那么难以适应。
那出热热闹闹的情景喜剧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会发出回音,那股老房子特有的霉味终于还是取代了淡淡的柠檬香气——
如果不是短暂的离开过,他差点忘了自己的世界原来这么空寂。
而热闹之后的空寂,是翻倍的寥落。
一个人,怎么会好受呢。
他就这样一个人呆呆地靠在床头,一边是对温暖的向往,一边是明皙在面对周浩的“告白”时震惊的眼神……
明皙……
应该……
不喜欢男生吧。
直到上课的时间都过了,他才不情不愿地摸出手机,把昨天的病历单拍了照给宋老师发过去请假。
他是喜欢看明皙为自己着急,也喜欢明皙围着自己转,但他不想承认这种喜欢是什么;也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心里那种已经被肯定了,却又不能说出口的喜欢。
就这样,他在床上磨蹭到中午,就算不去学校,也该吃个饭起来看书了,毕竟离期中考试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了。
他不情不愿地拿出手机点了外卖,起身洗漱,前后也就十分钟,大门就被敲响了。
刚刚洗漱前他才脱下昨天染了血的校服,现在还泡在盆子里,门外的敲门声有些急促,好像全世界都在催他。
反正也只是拿个外卖而已。
他想着,也懒得去找还锁在行李箱里的干净衣服,就这么趿拉着拖鞋走到门边,打开一条门缝伸出手去,却半天没等来外卖的口袋挂到他手上。
“丁瑾瑜?”明皙从门缝里探进半边脑袋。
明皙一上午等不到人,也习惯了丁瑾瑜不会回他消息,直接就跑去了宋老师办公室。
“丁瑾瑜啊,请假了。”
宋老师边说边思考着,是该替学生保护好隐私,还是该麻烦明皙放学顺道去看看独居又受伤的丁瑾瑜,毕竟她晚上还要看住校生晚自习,抽不出时间来。
可还不等她话音落地,明皙已经一阵风消失在了办公室门口。
昨天丁瑾瑜的手受伤,明皙就已经回家让明父熬了骨头汤,中午一放学就风风火火地冲回家,热好了汤和几道小菜,装进保温桶就往丁瑾瑜家赶。
他现在气喘吁吁地趴在门边,一眼就看见他“前同桌”半裸着上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刷”地一下,两个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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