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蓁蓁入宫一事,他定会要插手。会不会将她送到宫里,替表妹受罪?
李济以折磨嫔妃为乐,性子捉摸不定,她妖力全无,入了宫也只是任人宰割的兔子罢了。心里想着这事,以至于后半时辰,她吃得浑浑噩噩,食不知味。红霓在旁边说了些什么,也只是敷衍作答。
晚膳过后,江时卿带着蔺辰出门,宛初一同收拾膳堂。而后,她待在院子里侍弄花花草草,时不时朝书房瞅瞅,心里忐忑不安。
直到戌时一刻,书房里燃起烛光。
宛初心跳加速,提着裙子慢慢靠近,心道:也不知他得不得空?
眼前忽然一片清明,屋内动静清晰可见。
帐幔随风飘扬。如往常一样,江时卿摇着扇子坐在四方椅上,蔺宸规规矩矩垂手而立,站在一旁。
两人说话的声音,隐约可闻。
宛初怔愣在原地。
上回见到女妖本尊后,掌心时不时跳动微弱的绿色火苗。眼下只是意念一动,就能透过门窗窥见屋内场景,大概是妖力在逐渐恢复。
蔺宸道:“宫里的公公和嬷嬷都已打点,应是会对沈姑娘好生照顾,大人可放心。”
“啪嗒”,是江时卿收拢折扇的声音。
“陛下性情暴虐,这才是我所担心的。”声音难掩焦灼。
这般难以抑制的焦虑,只有上回江时淮中毒时出现过。
宛初不由得深吸一口气,他果真是在意沈蓁蓁的。
然而,江时卿未在此事上多做逗留,转而提及孟氏的图谋大计。
蔺辰面露不解:“大人,孟氏一族拉拢您,您为何……”
“为何不拒绝?”江时卿低笑。
宛初以为在蔺辰看来,像他这般对大魏忠心耿耿,实在不该掺和这趟浑水,不料却听得蔺辰道:“臣以为,您在朝中的威望,完全足以取而代之。”
“于我而言,权势并不重要,归隐田园才是我的初衷。”男人声音带着些许笑意,云淡风轻。
宛初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原书中,江时卿在盘根错节的朝堂上一言九鼎。然而,这个神一般的人物的存在,却被作者塑造成为男主上升之路上的垫脚石,委实不合理。
当他不再是纸片人,完全可以有另一种选择,新朝也不必姓孟。
可他甘心退守一隅,令她颇为不解。
蔺宸道:“可您大可不必为他马首是瞻,如此配合他。”
江时卿道:“我若不从中施援,一旦攻城,血流成河……”
话至一半,一声低叹。
宛初了然。
没有他里应外合,孟氏和容鸿蒙花费数日攻城,迫于无奈,血洗数座城池。遭殃的是百姓,流离失所的都是平民。
江时卿想竭力帮护的并不是孟氏,而是城池中的民众。
以最小的损耗,赢得最后的胜利。
她偷偷打量男人几眼,确实是值得自己倾心慕恋的男子。想起窥探终究是小人行径,她打算等二人谈完事再来找江时卿。
转身之际,听到蔺宸提到她,不由得驻足。
“大人,您打算送林姑娘入宫吗?”
宛初屏息凝神,紧紧捏着手中的花环,想听听他会如何作答。
“我曾答应过,事成之后送她回妖界,在此之前保她无恙,不可食言。”江时卿声音平静。
宛初低头,捂嘴偷笑。这些日子处下来,冷石头也是能捂热的。
“林姑娘生性善良,臣以为,留在府中并无不妥。这一次若非她同行,大人的命怕是……”
见江时卿抬眸,他立刻闭嘴。
“此事不可大意,一辰说此妖女远非你我所能驾驭,她虽伤不了我,但我亦无法保证可控制她。”江时卿抬起手,拂了拂茶盖。
蔺宸道:“可臣看林姑娘对您一往情深,您对她似乎也……”
“她如今是失了心智,你莫被迷障了,也要旁敲侧击红霓,小心为上。”江时卿道:“朝堂之事我都操心不够,哪有时间想这些儿女情长,不过是作戏而已。但愿她有朝一日恢复记忆,仍记得要一心向善。”
有如一道晴天霹雳,宛初双腿隐隐有些发软。
“让她自由出入画中,护着她,哄着她,我待她应算仁至义尽吧?”
蔺宸道:“大人心系天下,是大德,这些小情小爱,不足挂齿。”
听到江时卿长叹一声,宛初的身体无意地颤抖了一下。
是啊!他是以苍生为己任的帝师,怎么可能任由小情小爱羁绊,改变最初的意志。
他待她,确实不薄。
已力所能及做到最好。
而她才是那个被惑乱神智之人,产生不该有的痴念。
即便他不爱她,欺骗了她,也不能否认,他是一个孤胆英雄,放弃荣华,只为守护内心的道义,守候晨曦的微光。
她没有大情大爱,只是一个异世来的小女生。带着仰慕为他而来,仅此而已。他们到底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因而所求不同。
只觉着整颗心被狠狠一刺,她不得不仓皇后退。
心念一动,只剩冰冷的木雕门横亘在他们之间。
一张门,一人一妖。他心有苍穹,而她只有自己的小世界,并不适合这里。
转身,宛初回到画卷。
她不想再胡思乱想,只要好好待在江时卿身边那朵解语花,不给他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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