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景……”傅长烨转身拉过愉景的手。
“官家。”因为有心事,愉景轻声应答一句。
“跟我走。”傅长烨爽朗出声,拉着愉景大步向前, 小跑着下了宫墙台阶。
他轻松的脚步告诉着愉景,他此刻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且愉快至极。
胸怀四方的帝王,在如此盛大,如此气势恢宏的兵阵面前,当然雄心勃勃,义气奋发。
而愉景,却低垂眉目,满腹心事,只能被动跟随。
“怎么了?”一直在前面快走的男人突然停住了脚步,目光定定看着愉景。
他那带着帝王之相的眼神,天生带着凌厉,不怒自威,似能窥破一切。
愉景心下微慌,目光躲闪,不敢与他直视,只含糊回一句:“无事。”
“真的?”傅长烨又问一句。
愉景连连摇头,催促他快步走,“官家,车辇已经在等了,莫要错过良时。”
“一起。”临上车辇,傅长烨向愉景伸出了手。
愉景刚想用不符合规矩来回拒,却觉胳膊被人一提,整个人便轻飘飘,跟着他也登上了天子御用车辇。
“就站在我身后。”车辇上,傅长烨说道。
一阵风拂过,吹得愉景连连打了好几个冷颤。
古有腹背受敌一说,他放心将他的后背交给她,让她做天子背后的女人,愉景原本就有些迟疑的心,瞬间更乱了。
她不敢说,前一日养父苏舜尧又找到了她。
他命她去后宫禁苑,趁着四下无人,厉声指责她,“愉景,官家是不是一直在逼你喝避子汤?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让为父知晓?”
内庭女子私秘之事,岂能被外人知晓,而如此事情,又怎么让人开口?
愉景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父亲,我.”
“你也不用觉着难为情,这件事为父早就知晓了,只是一直想着,你努努力,或许可以虏获官家的心,看来为父还是看错了。愉景,你需要我的帮助。”
愉景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苏舜尧毫不客气打断,他接着说道:“一个女人,以身侍男人,却不得男人真心尊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精美华贵的面具被揭开,露出真容,千疮百孔。
识人识面又识心,表面是虚情假意的关怀,实则呢?愉景冷笑。
昔日养育之恩,如今的要挟筹码,迎着北风,吹得愉景感觉透心透骨的寒凉。
她这才进宫多久,养父他就坐不住,等不得,恨不能将他的亲生女儿苏向情,苏向心,这两个姐妹花塞到傅长烨床榻上了?
那她算什么?
就因为苏向情,苏向心容貌姿色不如她,养父他没有胜算,所以就得借她的力,给她们做垫脚石?而后一脚踹了她?
这一切又是凭什么?就凭他处心积虑,带着目的的养育?
简直是可笑至极。
愉景静看苏舜尧,想要知道他还能说出多么讽刺和滑稽的话语,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先帝时,王贵妃心善,自己富贵也不忘家人,受宠时决定带她胞妹进宫,起初先帝也是不愿意的,可她心底有妹妹……”
苏舜尧顿了顿,继续道:“于是她便趁先帝狩猎之时,假意派刺客对先帝行刺,而一同随行的她挺身而出,策划了一出贵妃救天子。”
冬日,残阳如血。
“刺杀官家?”愉景沉声重复一句,不敢置信地看着苏舜尧。
他却不觉不妥,继续说道:“当时先帝感动不已,便问她要何赏赐,于是王贵妃趁机提出,要妹妹进宫。”
寒风过,一地凄凉。
苏舜尧的话,石破天惊般,在愉景耳边炸开。
她惊诧于他的大胆,却也在他的一派淡然中,隐隐察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知他是权臣,却没想他竟胆大包天狂悖至此,为了权欲,不择手段,目无君王。
那他和傅长烨的关系,又如何?
君臣和谐竟是假象?
这一发现,令愉景心跳加速。
愉景强制自己维持镇定,丑陋且伪善的面具被揭下,苏舜尧似乎也无所顾忌,他瞧出了愉景面上的震惊,反露出了一股更为令人厌恶的笑容。
“愉景,你与苏府永远是一家……荣辱与共,一条船上……”苏舜尧伸出手,想要去拉愉景。
愉景不欲与他纠缠,甩袖避开。
苏舜尧瞧见她面上的不耐,也不恼怒,带着老谋深算,接着说道:“愉景啊,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一人独享尊荣吗?”
“你别忘了,你外祖母还需要为父的照顾……”
“还有,你都不能得到你一心侍奉的男人的欢心,你又以为他能信你多少?”
“同时,你也别忘了,为父能将你捧起来,当然也能将你拉下水,大不了两败俱伤。”
……
“咚咚咚”,锣鼓喧天。
阅兵场上,一声声鼓声,敲得愉景的心慌乱极了,也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
养父说,这一日,他将派出杀者,假意行刺傅长烨,而她必须助他成事,帮他挡剑。
养父苏舜尧向来敢说敢做,愉景于广袖下握紧了拳头,心乱如麻。
跟随傅长烨多日,她已经知道,他并非如她想的那般简单,帝王心思深沉,若是一旦被他识破,那她以后,怕是再难站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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