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私下里没少跟同学炫耀陈教授是自己大姐。
总之,他对陈雨轩的感情是……爱恨交织,相当复杂。
刚被拘留那几天,他天天骂陈雨轩,倒也不是多恨,就是不服气,就是骂。
后来他不骂了,他就希望她能高抬贵手,但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感激的。
再后来,他盼着她能放自己出去,只要能放自己出去,他真心谢她全家。
再再后来,他开始怨恨,是真的恨,如果他因为这个坐了牢,毁了一辈子,他真的会恨陈雨轩。
然而等到今天,真放了他,他看着陈雨轩的脸,只剩下满满的安全感,什么恨呀怨呀,通通都没了。
这张脸就是他的救世主,把他从黑暗中解救。
没被拘留过的人不懂那种抓不住希望的绝望,哪怕真判了刑也不会这么绝望,怕得就是这种不上不下看似有希望却总抓不住的。
“姐,我错了。”
罗金敲下最后一个字符,点击微博发送,嘴里也说出了同样道歉的话。
陈雨轩有些意外,以她对罗金的了解,他应该是越关越气才对,怎么就道歉了?
罗金道:“这些天派出所的民警跟我说了很多,我也想了很多,华新报我也看了,包括网上的评论什么的,我都看了,是民警通融下给我看的。
那个知微见著,我觉得用得很好,我也想过了,我要就这么继续下去,真说不准将来会干出什么事,最起码,这事儿要就这么过了,我肯定还会对陈沫下手,毕竟它……它实在是太漂亮了,我、我忍不住。
可现在我能忍住了,我可不想再来这么一回。”
这还真是出乎了陈雨轩的预料。
或许那句话说得没错,一切要从娃娃抓起,虽然罗金都22岁了,可比起快五十的孙慧珍,的确是开窍的比较快。
“你能这么想,也不枉受了这一回罪。”
顿了下,陈雨轩又道:“你呀,也不算秉性很坏的,只不过跟着你妈,有点儿长偏了,以后别听你妈说那么多,你自己得学会明辨是非,你也不小了。”
“我知道了姐,内个……”
“什么?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干嘛?”
罗金鼓足勇气道:“就内个……期末考试……能给我透透题不?”
“什么?!”
陈雨轩抬手就想揍他。
罗金赶紧抱头。
“别别别,姐你别急,我这不是耽误了这么多课,怕自己挂科嘛?我错了我错了,我不问了还不行?”
陈雨轩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这倒霉孩子。
随即又忍不住无声轻笑。
——也许,她认为糟糕的人性,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不管怎么说,平安夜,总算冰释前嫌,大家都放松下来,如果硬要说有谁不高兴,那大概就是孙慧珍了。
“什么?这网友说得什么狗屁话?什么叫我儿子道歉不诚心?我儿子怎么就不诚心了?我不给工钱关我儿子什么事?!”
“还有这、这算的什么倭瓜账?!什么叫只给五千八还便宜我了?让我按正常AI租金算?保养费加租金,七天一万还是给我打了折?!我呸!”
最终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实在看不过儿子被自己牵连,陈雨轩临走前,孙慧珍突然拽住了她,硬是给她转了六千,还说,零头不用找了。
拽着她又是拍视频又是截图支付页面,等都捯饬好贴到罗金微博里,已经快十二点了。
陈雨轩走时,罗金的亲姐,也就是陈雨轩的二妹罗宝珠,刚从家里赶过来,还没等发扬她妈的光荣传统,就被孙慧珍一把拽住,嘀嘀咕咕也不知嘀咕了什么,孙慧珍突然抬头没头没脑一句:“那什么,你要非找零,也不是不行。”
陈雨轩愣了一下,没忍住笑着摇了摇头。
5811.12。
孙慧珍以为她会转给自己200块,毕竟11.12这么碎的小零头,实在不必计较,却没想到,陈雨轩规规矩矩给她转来……188.88??
孙慧珍愣了下,嘀咕一句:“还……挺吉利?”
开着车回到家,差几分钟不到十二点,家里空无一人,连可乐都不在。
陈雨轩摸出电话,给人型手机打手表电话。
“主人。”
“你在哪儿?”
“我在家。”
陈雨轩按着扶栏扫视了一遍空空如也的公寓。
“我都不知道我的AI还有隐形功能,我现在就在家,怎么没看见你?”
“主人从家里出来,爬上顶楼就看见了。”
——这又是闹哪样?
陈雨轩心情不错,把脱了一半的奶白羽绒服又穿上,关门上了顶楼。
顶楼钥匙每户业主都有,这会儿门错着缝隙,被天台的风吹得啪嗒啪嗒直响。
陈雨轩推门而入,空旷的天台只有中央空调杵在中央,绕过空调,陈歆沫坐在半人高的水泥墙上,晃着腿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手里依稀捧着什么。
风吹得她微卷的长发扑扑簌簌,单薄的打底衫吹帖在身上,勾勒着她柔滑的水蛇腰,她回头,遥遥望着她笑,左耳猩红的耳钉不时跳闪一下,若隐若现着她灿若星辰的眸子。
伊人守寒夜,巧笑如春风。
“主人快来。”
一阵风刮来,带起缕缕潮湿,陈雨轩按住乱飞的发丝,迈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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