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带你来这里的。”
她自言自语地说:“我后悔了。”
*
喻夏睡得有些不大好。
不知道是没这个富贵命享受奢侈生活,还是别的什么,她晚上做了个噩梦,梦里她又回到那个小山村里,扁担挥舞的声音、缠到自己脚腕的杂草,还有讨厌的咕噜噜水声,让她起来的时候身上都冒出冷汗。
“呼。”
劫后余生地吐出一口气。
另一个房间里,薄菀从床边坐起来,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她瞳孔有些放大,头发有些凌乱地贴在颈间,直到一道声音将她的注意力挪开:
“您又做噩梦了?”
蕴着热气的水杯被端到她跟前,薄菀直勾勾地转过头去,眼底翻涌的情绪还没压下,让这眼神近乎执拗,偏里面含着的情绪都是滔天的恨,仿佛映入这眼瞳的所有人都要被她除去。
柏月如今就映在她的眼眸里。
习惯地垂下目光,直到薄菀绷紧的神经逐渐放松,眼眸被放到跟前的温热水汽熏了一遭,里面的情绪都被模糊成镜花水月,她眨了眨眼睛,很快把那情绪压下去,低声应了:
“嗯。”
“每次回来,”柏月认真地看着她,“您总是睡不好。”
薄菀接过她手里的水杯,凑到唇边,温热的水流过食道、进入胃里,将她先前在睡梦中紧张到几乎痉挛的神经一一抚平。
“习惯了。”
她浅笑着,心不在焉地应道:“大约是总有人在提醒我,有些事情不能忘。”
也忘不掉。
薄菀端着剩下的半杯水,情不自禁地出神,即便不闭上眼睛,那画面也在她的眼底摇晃,铺天盖地的血红色仿佛将她的瞳孔也染红。
一道瘦小的身影,被人群围在中间,扁担、烧火长棍不断地落下,将小人儿身上破旧的衣服都染红,血点飞溅出来,将身下的泥土都浸出一层红。
血流进眼睛里,将那双黑色的眼睛染得格外可怖。
而那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穿过人群,定定地望向远处山上树丛里的方向,薄菀蹲在树丛后面,一动不敢动,咬的自己手掌都是血腥味,才能控制住自己身上的颤抖。
明明已经离得那么远,她依然能听到围着对方的声音:
“打死她!”
“怎么会有这种叛-徒!”
“快去把人抓回来!别让她跑了!她招来的条子咱们惹不起!”
薄菀一直看着那双黑眸。
直到对方眼底的神采渐渐涣散,她耳边仍然停留那句急促的、反复响起的叮嘱:“在这里别动,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动,晚上再跑,沿着山一直跑,听见了吗?”
*
“咚咚咚。”
喻夏正在跟林灏发消息,不知道这妮子在卖什么关子,竟然让自己猜她在哪儿,没来得及把答案敲出去,喻夏听见敲门声,起身往那边走去。
门外的人端着早餐,半倚在门边,手腕上多了块腕表,金色十分衬她的白皮肤,还有这条金色的裙子,整个人闪闪发光。
唇边莫名溢出笑意,喻夏张嘴就想问她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骚气,话到嘴边意识到自己人在屋檐下,轻咳了咳,让薄菀进来。
“早安。”她说。
薄菀笑吟吟地端着餐盘进来,里面是西式的三明治,同上次喻夏在她家做的很像,正准备坐下来尝尝,又听见对方轻轻拍手。
“?”
紧跟着,喻夏就看到有佣人推着夸张的餐车,将上面热气腾腾的早餐餐盘盖子揭开,纷繁复杂、多种多样的早餐从中餐到西餐,甚至横跨南北,喻夏神情呆滞两秒钟,下意识地抬手去拉薄菀的袖子。
“等等。”
她神情恍惚地说:“这么多东西,我就是在这屋里坐一星期,我也吃不完啊。”
佣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做完事就规矩地退下,屋里很快就剩下薄菀一人,她忍不住笑出来:“没让你全吃完。”
“过几天我外公要过生日,宴会举办一整天,招待的客人很多,餐饮种类就得兼顾各方口味,并且还需要创新,这是早餐,你每样随便吃一小口,看看味道——”
“帮我挑一下。”
既然有早餐挑选,就肯定还有午餐、下午茶和晚餐、宵夜,喻夏原本还觉得自己一人份上这么多太奢侈浪费,但薄菀名目一给出来,她的眼睛就亮了,再可怕的噩梦都被眼前的美食抚平了。
视觉盛宴下,胃部也不甘示弱地发出争鸣声,试图催促她先一步喂饱自己。
喻夏难得没有平日里淡定的样子,探头探脑地望着餐车里各种精致餐盘里装着的食物,末了感觉到不对劲,回看薄菀第一盘端进来的普通三明治。
“这个……也是吗?”
薄菀把三明治往她面前一端:“这可是我勤奋好学跟着姐姐学做的,你应该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喻夏忍不住笑出来,果然抗住旁边诸多香味的诱惑,用湿巾擦干净手指,拿起这块三明治放到嘴边。
手机屏幕在附近亮起来,她随便看去,又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林灏最近好像也来这边玩儿了,她也挺会吃的,不介意的话我把她也叫来帮忙?”
方才她没回答自己的所在,林灏早按捺不住揭晓答案的心,自己就把地址发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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