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平安夜当天,距离宋柔见到霍亦远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见霍亦远一面比想象中的还要难,高明彦在霍亦远这儿屡屡碰壁,吃了大半个月的灰才终于见到了人。
可见到了人并不代表霍亦远肯给他说话的机会,公司不行,他住的地方更拦不到人,高档别墅独门独栋,守卫森严,私密性极其好,陌生人想进去根本不可能。
高明彦明显瘦了一圈,离婚协议书寄过去没了消息,送也送不出去,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宋柔手里,她用勺子搅动杯子里褐色的咖啡。
“等过了这段时间吧,他应该在忙。”
宋柔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明明她过去一趟就可以解决的事,却要让高明彦再等等,她只知道自己现在的脑子很乱。
她需要一些时间来理清思绪。
霍亦远真的就跟上次见面时,突然间松口说不会再来打扰她的生活一样,尽力履行着对她的承诺。
就连每个月霍家固定的家庭聚餐,霍亦远都用工作忙这么蹩脚的借口,刻意避开了跟她撞见的必然性。
霍家人都了解霍亦远的工作性质,加班是常态,也就没人对他的缺席起疑。
他没再出现过,可宋柔还是会从身边人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他的近况。
宋柔生怕被家里的人知道怀孕的事,衣服穿得宽松,尽量遮住肚子上那块越长越大的肉,能拖就继续拖着。
她每天陪着宋母逛街做做美容,从前不怎么来往的朋友又开始有了联系,社交渐渐也多了起来,生活倒也过得充足。
再一次和霍亦远见面,是在医院的抢救室门口。
家里的赵阿姨打扫卫生时,发现了宋柔塞在柜子的那份离婚协议书,说给宋母听的时候被正巧下楼的宋父一字不漏听了个遍。
宋父猛地一掌拍在扶手上,震得红木轻微摇晃,他勃然大怒,瞪着双眼,“你再说一遍,谁要和谁离婚?”
赵阿姨心里犯怵,宋父惯有上位者的威严一下子压得她害怕,也顾不上宋母眼神的阻挠,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宋父捂着胸口忽然喘不过气,话哽在喉咙里,直挺挺往后倒了下去。
宋柔接到赵阿姨的电话,对方声音慌乱,带着哭腔,告诉她宋父出事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宋柔用大拇指死命掐住虎口,才寻回一些理智,急匆匆赶到医院。
宋柔站定下来,才发现自己浑身抖得厉害,她颤抖着手按电梯上楼,走出电梯,入眼是宋母通红的眼睛,脸上还有未干涸的眼泪。
她走近,“妈――”刚喊出,清脆的巴掌声响在安静的走廊里。
霍亦远挡在宋柔身前,被一巴掌打得偏了头,他手牵住她的手腕往后带,将她护在了身后。
没一会,左边脸颊就红了起来,可见宋母用了几分力。
宋柔仰头,被灯光刺到了眼,鼻子跟着一酸,泪珠滚了下来。
宋母手仍举在半空中,她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片刻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震惊、悔恨的情绪在眼里交加,化成了浓浓的愧疚。
宋母小心翼翼把手伸过去,又不知所措地收回,蹲下身痛哭了起来。
“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柔柔……”
宋柔不怪妈妈,爸爸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因她而起,她没有任何立场去怪罪别人。
过了一会,宋母情绪恢复平静了一些,宋柔就这么静静坐在她身边陪着。
霍亦远偷偷握着宋柔的手,一阵冰冷,他下意识皱起眉,又往上抓得更紧,直接塞进羽绒服里。
宋柔扭头看了一眼,又默默收回目光,却没有抽回手。
手术室的灯暗了下去,宋父的手术成功,但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天。
宋柔察觉到宋母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脸上显露几许疲惫,劝说她回去,自己留下来守着,等明天早上再过来。
宋母趁着宋柔去洗手间时,偷偷跟他道歉,嘴里有话要说,犹豫了半晌,又咽了回去。
只剩下宋柔和霍亦远在,她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的椅子上,透过玻璃窗,一向严厉、说一不二的安安静静的父亲躺在病床上,身旁仪器发出声响,她胸口处酸涩难当,自责不已。
如果不是自己任性非要跟霍亦远离婚,也许今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在她胡思乱想时,霍亦远手里抱着个毯子盖在了她身上,他把边角掖紧,确认她裹得严实才松手。
宋柔抬眸,只剩下个脑袋露在外面,略显可爱。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了。”
她视线落在他脸上,声音含着歉意,“我替我妈妈跟你说声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霍亦远抿紧唇,没接受也没拒绝她的道歉和感谢,他直直盯着她,几秒后又移开目光,转身就走,留给她一个看起来有些生气的背影。
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的话,没觉得有问题,难道是自己诚意不足?
宋柔用手机回了朋友几条信息,就见霍亦远双手并排曲起,湿漉漉地不断往地上淌出水,手心捧着一个色泽通红的苹果。
他举到她面前,用两指拿起放到她嘴边,“咬一口。”
她愣愣的看着他,下意识张嘴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
他很有耐心,一口接一口喂她吃完,只剩下果核,眼里携着计划得逞的笑。
“我的愿望是你能平安顺遂。”霍亦远将果核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宋柔,平安夜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