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那时候像是都一片清醒。
哪怕闻玙谈恋爱上头到半夜发消息撒娇,第二天考试理综选择题仍然一题不错。
又偏偏都被荷尔蒙裹挟着变成两个疯子,晚自习结束快八百个小时了也不想分开一秒钟。
如果不是家里始终不同意他住校,他们可能连睡觉的时候都要手牵手,幼稚到没谱。
“小温,郝老师问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温郁回过神来,先是用手背碰了下脸,才接上他们的话。
“茱莉亚音乐学院。”
“高材生啊,”郝老师听得纳闷:“美国的学历能在咱们这教书吗?得考教师资格证吧?”
“这你放心,”陈主任不以为意:“人家考得成绩贼好,一看就是教书的料。”
温郁笑了笑。
“我先出去找闻玙了。”
“好好,看我这,净顾着闲聊了,你快去。”
他快步走了出去,却不是为了找他。
他迎着斑驳的树影往外走,每一步都极用力。
像是无数尘封的记忆都自蒙尘数年的灰霾里挣脱出来,汇合成另一半不允许存在的灵魂。
温郁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一身的汗往学校深处里冲,最后跑了起来。
他记得他十七岁那年也是这样跑的。
跑着去买冰可乐,和其他同学一起抢饭……
跑着去见他的玙哥。
他身后传来声音。
“你跑什么?”
温郁刚好踉跄一下,被按住了肩头。
闻玙原本板着脸,一眼看见温郁眼眶通红的转过了头。
男人用力握紧他肩头,许久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把汗擦一下。”
温郁脾气突然上来了,声音里都透着恼。
“我不擦了,我要去辞职。”
闻玙本来还刻意跟他保持着距离,也是习惯了听他胡闹,行云流水抽出纸巾给温郁擦汗。
男人一温柔起来,周身冰雪般的疏离便纷纷消融,纸壳子般一戳便破。
温郁偏着头任由他擦脸,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温老师消消气。”男人动作很轻,声音平静:“咱两还得建立和平友好的同事关系。”
“……这样才方便我以后占你的课。”
温郁心里那头羊想把蹄子摁到这人脸上去。
这气氛这情绪你酝酿半天,想说的就是这个??
我教音乐课怎么了?你还想抢我的课??
他往后退了一步,目光终于锐利起来。
声音不卑不亢,但总透着股绵软感。
没办法,声线天生就这样。
“学校规定了,每个班每周至少一节课,你要上数学课找体育老师去。”
闻玙的手还悬在半空,停顿后抽了回去。
“忘了和你说,我是七班的班主任。”男人慢悠悠开口:“咱们以后还会经常打交道,不急。”
“怎么也是老校友,我请你吃个饭?”
温郁瞪着他,憋了半天想骂句狠的。
“你吃屁去吧。”
说完就走,眨眼人就不见了。
闻玙站在原地没有追,把纸巾叠好放进钱包里,低头看了会儿钱包。
“你才凶。”
第4章
一中的人事调动不算频繁,但前段时间刚好退休一批老教师,现在吸收进来不少新鲜血液。
陈主任一向热情待人,特意组局请大家一块儿吃饭,互相熟悉熟悉。
他这人哪里都好,唯独让人受不了的就是喜欢吃辣。
闻玙第一年回校实习时与学生们一块吃食堂,期间陈主任端着个小瓷坛坐过来,其他学生登时作鸟兽散,端着餐盘跑得紫菜蛋汤往外飞。
陈主任嘻嘻哈哈吼了两声,叫他们慢点跑怕什么,转头拧开自己的宝贝菜坛,热情推销自己家传的特色菜。
“我们湖南的剁辣子那可不是一般的好吃,小闻,尝尝!”
闻玙很给面子地舀了一勺,在老陈的注视下整勺放进嘴里。
下午大概灌了三瓶冰水才缓过来。
临开学再请客,陈主任还没拿到菜单就有几个老师眼疾手快地抢了话头,江南小菜来几盘,清汤挂面煮一份。
老陈长啧一声:“年轻人就是不会吃,还是得我来。”
“看着啊,剁椒鱼头一份,双椒黄牛肉一份,还有那个干锅,你们后厨师傅哪儿的人?”
服务生诚惶诚恐答着话,跟学生似得生怕说错一个字。
闻玙坐在温郁的斜对角,见他在埋头玩手机,没把这顿饭当回事。
男人收回目光,示意再加一个酒酿圆子。
十盘菜端上来,半边油红椒绿,半边小葱赤酱,点得皆大欢喜。
陈主任跟刚结完婚的老师碰完杯,把半桌辣菜转到温郁面前。
“这刁子鱼看着刺多,肉又细又嫩,酸酸辣辣可开胃了,我去哪儿都喜欢点这个!”
其他老师跟着乱笑:“学校旁边哪个厨子都认得你了,可不是嘛。”
闻玙放下酒杯,想帮他把这菜挡了。
没等他开口,温郁笑得眼睛弯弯,起身先敬陈主任一杯酒,然后利落地夹了整条鱼开始吃,剥肉吐刺一派温文尔雅。
闻玙一直看着他把鱼尾都吃了个干净,才又喝完一整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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