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醒过来了。”
下一秒,视线陡然一暗,少年倾身将他搂进怀里,圈在他颈后的手想收紧又怕弄疼他,显出罕见的狼狈来,声息也颤抖得厉害:“你吓死我了……”
他熬了太久,不小心睡着又仓皇醒来,说话都是哑的,整个人蒙着难以掩饰的倦态,与梦里光风霁月的少年截然不同,然而陈里予被他这么不顾形象地抱着,却无端尝到了更为鲜明的心动,仿佛那些他追寻已久的珍重与在乎,就在这样真实而罕见的狼狈中落成了现实。
所谓“生离死别才能验证的结论”,他终究还是找到了答案。
“我醒过来了,江声,”他听见自己轻轻地说,“你别哭。”
为了再次与你相见,我从最后的迷梦中醒过来了。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江声重重地吸了吸鼻子,撑着床头的栏杆起身,在他额间落下一吻:“嗯,不哭——我去叫医生来,不对,你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罢,又大梦初醒似的,连忙扶着他坐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边。
陈里予顺着他的动作偏过头,视线落在床头一束鲜艳盛开的玫瑰花上,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哦,这个啊……”江声抓抓睡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觉得你会喜欢,就订了一束……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侯,我就觉得,嗯,你很像玫瑰花。”
含苞熟睡的玫瑰都开花了,梦里的人也会醒过来的吧——他是这么想的。
陈里予看他一眼,半杯水喝得斯文且慢,眼底含着一点细碎的笑意,喉结一滚才点评道:“怪不得他们说你是直男。”
在病人的床头放一束明艳到近于俗气的红玫瑰,这样的事大概也只有江声能干出来了——不过没关系,他确实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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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十月,N大。
“哎哎,听说了吗,艺术学院今年来了一个超——级大帅哥,听说还是F国交换来的,救命,简直长在了我的审美上……”少女按下电梯上行的按键,兴奋道。
“何止听说,昨天我还见到他本人了,哇,果然美人都是不分性别的,看到他的那一刻我都要被掰弯了!”少年感叹。
“可惜帅哥都是别院的,咱们物院这种和尚庙,男生多是多,长得顺眼的还真没几个。”
“哪有那么凄惨,天体物理班的那个班长不也很帅吗,还被写进学校公众号里了,长得又帅成绩又好,性格也超好……”
“你又要被掰弯了是吗?”
“那不至于,”少年挠挠头,傻笑道,“江哥太帅了,我还是喜欢漂亮美人……”
“抱歉,打扰一下,请问……”
少女转过头,厚重镜片下的双眼猛地睁大了,愣了几秒才想起回以礼貌的微笑:“啊,怎、怎么了?”
“请问这里是物院的第二教学楼吗?”
眼前的少年正是传说中艺术学院新来的那位“超级大帅哥”——本人似乎比学校表白墙上偷拍的照片还要好看,气质温和又优雅,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少年。
“是,没错……”
“谢谢。”少年礼貌颔首,没有选择乘电梯,而是转身向楼梯口走去——他要去的教室就在二楼,比起等电梯,他更愿意费些力气走一层楼,好在下课铃响起前先找到他想找的人。
这是漫长秋日里平平无奇的一天,澄明的暖阳层层铺落,给走廊一角镀上柔软晃动的光。少年站在走廊尽头大教室的后门处,倚着被阳光晒暖的木制窗栏,安静地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下课铃声响起,这一方角落便短暂地吵闹起来,离开教室的学生自他身边鱼贯而过,不时有视线落在他身上,或欣赏或探寻,他也浑不在意。直到最后一个学生走出教室,在他身边停下脚步,他才转过视线,看着对方的眼睛,轻声道:“江声。”
“怎么这么早就到了,我还打算去接你来着……”被称为“江声”的少年揉揉他的头发,讶异道。
“嗯,想你了,就先打车过来了,”陈里予笑了笑,上前一步,贴进他怀里,“行李还放在保安室,陪我去拿吧——对了……”
“怎么了?”
少年自衣袋中摸出一只小小的丝绒硬盒,塞进他手里,借他的衣领掩住略微发烫的脸颊:“那次在医院没找到机会,现在给你。”
那是一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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