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珩抬起头看他。
乾元帝这封信是对于他之前送到皇城的那封的回复,先是关心了一番他在掖揉的生活,然后说了一下京都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信的最后,乾元帝才简单提了一句太子暴毙的事,让他有时间就回来送兄长最后一程。
乾元帝的这封信并不是用九五至尊的口吻写的,反倒更像是一个牵挂儿女的父亲写给远嫁的孩子的一封家书,字里行间充斥着淡淡的温情。然而如此温情的一封家书却让明珩心慌意乱地厉害。
这二十年来,父皇何曾用如此慈爱的态度对待过自己。事出反常必有妖,因此,收到这封家书,明珩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又将这封信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抬头问拓跋泓:“你怎么看?父皇竟然答应让我回京吊唁太子。”
拓跋泓给他倒了杯茶,瞥了眼那张信纸,不屑轻笑,冷冷吐出两个字:“虚伪。”
明珩苦笑着放下信,这也是他的想法。
拓跋泓问:“你要回去吗?”
明珩不假思索地点头。
拓跋泓皱眉看着他,显然是不赞同他做的这一决定。在他看来,乾元帝突然送来如此反常的一封信,并且坚持要让明珩回京,显然是目的不纯。他担心明珩会遇到危险。
明珩比起拓跋泓更加了解自家父皇,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他还是决定回去。一来,如今接连失去了两位皇子,皇宫必定已经乱成一团了,他有心想调查清楚两位兄长突然暴毙的真相。二来,二皇子一死,四皇子不出意外将会是新的太子人选,偏偏四皇子又疑似和穆萨勾结,他担心这二人会撺掇乾元帝对掖揉不利。自己回到宫中,至少能在关键时刻帮掖揉在乾元帝面前说一番好话。
这般想着,他就越坚定了要回去的决心,抬起头对拓跋泓道:“我要回去。”
拓跋泓紧抿着嘴,面无表情看着他,眼中却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明珩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拓跋泓没说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我跟你一起去。”
明珩一惊,当即拒绝:“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不行,”拓跋泓理直气壮道,“你如今是我的王后,我陪我的王后回娘家吊唁大舅子有何不可?”
明明是分外严肃的场合,然而明珩还是无法抑制地嘴角直抽——王后、娘家、大舅子……
拓跋泓才懒得在意这些细节,愈发觉得自己这说法合情合理,拍板道:“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会儿就写封信,让阿史那罕准备一些人马,咱们以掖揉的名义来京吊唁!”
明珩心累:“别闹了,你现在这样子怎么能示人,难不成要让大家都知道你怀孕了?再说,你着还怀着孩子呢,也不适合去丧礼上,怕冲撞孩子。白事不比红事,你现在身子特殊,孩子要是有个好歹怎么办?”
拓跋泓一听也顾虑了起来,低头摸了摸肚子,可又放心不下明珩。
明珩也明白他的担忧,想了想,商量道:“不然这样吧,你让阿史那罕准备些人马,我带着他们以掖揉的名义去。就像你说的,掖揉和安陵如今是姻亲,我带着掖揉的人马回安陵吊唁兄长合情合理,父皇也不能说什么。”
拓跋泓也顺坡下,做了妥协:“到时候我再给乾元帝去一份正式的慰问函,然后派几位官员和你一起进京,另外,你把莫珈带去。”
明珩一愣:“带莫珈?他那头金发这么显眼合适吗?要不换个人?”
拓跋泓摇摇头,坚持道:“就莫珈。阿史那罕要在王廷坐镇,乌蒙又要保护泽玺,其他人的身手我不放心,莫珈是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功夫最好的。”
拓跋泓已经做了这么大的退步,明珩也不好再东要求西要求的,答应道:“那好吧,我带莫珈去。不过这样一来你身边就没人保护了,这些日子你就待在景和园哪里都别去了,否则我该不放心了。”
“知道了。”拓跋泓也十分好说话,爽快答应了。
在经过双方各退了一步之后,关于明珩回京一事总算达成了共识。拓跋泓写了封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回了掖揉。
阿史那罕收到信到准备人马需要一段时间,明珩也不着急,耐心陪拓跋泓在景和园里等着掖揉的使臣。
掖揉的使臣在十日之后到达了京都。在掖揉使臣抵京的前不久,贺泽玺悄悄来了一趟景和园。
原来,乾元帝收到拓跋泓的慰问函后并没有拒绝拓跋泓的要求,允许了掖揉使臣的吊唁,并且把这件事安排给了贺泽玺。贺泽玺知道这个消息后也好一阵意外,当晚就带着乌蒙悄悄来了景和园。
明珩和拓跋泓把他们的想法告诉了贺泽玺,贺泽玺原本是不赞同明珩回京的,但经他们一番解释倒也没再反对,三人又商量了一些事他就匆匆回了府。
掖揉的慰问队伍抵京的前一晚,明珩和莫珈暗中出了城,在京都城外的驿馆与他们汇合,稍作休整了一晚,翌日清晨,便一同进京。
到达京都已经将近晌午,贺泽玺带着礼部官员与皇城军在城门口恭迎。明珩如今除了安陵六皇子的身份,又多了个掖揉“王后”的身份,礼遇自然不可怠慢。
贺泽玺接到人后先将掖揉的那些使臣安排到了使馆,然后带着明珩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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