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泓眉头舒展开来,对于他识时务的表现十分满意。
明珩趁机提要求:“你看咱俩都是男子,也不兴妻子丈夫那一套称谓,所以,王后这个称呼是不是可以改掉?”
拓跋泓也没拒绝,反问:“你想改成什么?”
“随便,只要不是王后就行。”明珩灵光一闪,问,“对了,当初你父汗的部下是怎么称呼你爹的?”
拓跋泓笑容渐渐淡了下去,解释道:“当初草原和中原关系紧张,草原并不欢迎中原人踏足,所以爹爹并没有跟父汗成亲,也没有正式的名分。父汗当时还只是皇子,为了保护爹爹,刚到草原上时一直让他以面具示人,就是我一直戴的那张鎏金面具。父汗对外的说法是自己从外面请来的谋士,所以他们一直叫爹爹为先生。不过能留在王廷的都不是傻子,爹爹和父汗的关系很快就被他们看出来了,幸好那些人都是父汗的心腹,因此没人揭发爹爹的身后。后来父汗登基,但周围群狼环饲,王位不稳,他也不敢冒然公布爹爹的身份。因此一直到他们去世,爹爹依然只是个谋士。”
这件事也是拓跋泓心里的一大遗憾。他的爹爹当初凭着一腔孤勇就这么无名无分地跟在了父汗身边,这么多年来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虽然拓跋戎煜对他疼爱有加,在人前也从不掩饰对他的关爱,但没成亲就是无名无分,即便是拓跋戎煜也无法阻止别人在背地里的议论。小时候,拓跋泓经常听到有下人在背后偷偷骂他和哥哥是野狼崽,骂他爹爹是不要脸的骈夫。拓跋泓性子暴躁,每次听到这种话就抡起大刀追着人砍,最后在爹爹的安抚下才总算冷静下来。
拓跋泓有段时间很恨父汗,觉得他没用,既给不了爹爹名分,也护不了他,甚至曾偷偷琢磨着要带爹爹回安陵的祖父家。不过,爹爹却从来不在意外面的风言风语,依然陪伴在父汗身边,相濡以沫,恩爱白首。
拓跋泓刚怀孕那段日子,时常会想起这些事,一想起那时候爹爹无奈的笑,以及那些人不屑的目光他就再也坐不住。于是顶着群臣的压力,固执得要去安陵求亲,固执得要娶一个男人回来做王后。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被人在背地叫成没娘的野狼崽子,不愿他的心上人被戳着脊梁骨骂是没皮没脸的骈夫。
一想到这些往事,拓跋泓的心情便猛地失落了起来。
明珩此刻也正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挑起这个话题,正抓耳挠地思考要怎么补救。他想来想去怕越说越错,索性直接转了话题。
“对了,明日是不是该动身前往慕达草原了?”
拓跋泓也将思绪从往事中抽离出来,转换了心绪,点点头:“是啊,明日一早动身。”
明珩好奇问:“整个王廷的人都会去吗?”
拓跋泓摇摇头:“阿史那罕会带着一队人马留守王廷。”
明珩担忧地看着拓跋泓的肚子:“如今这天是越来越热,大氅和披风很快就不能穿了,你这肚子还藏得住吗?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拓跋泓并不是很担心,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说:“薄一点的披风应该还能勉强盖一盖。你也别担心,等新年过去之后,我就会着手开始离开王廷的事。”
说起这事明珩还是有些担心:“真的不会出问题吗,毕竟这一走就是四五个月。”
拓跋泓安慰地拍拍他的手,拉着他坐到了床边:“我只不过是暂时离开王廷,并不是撒手不管政事。到时候乌蒙会定期跟我汇报王廷的情况,而且假扮我的人也是跟随我多年的心腹,对我的声音和举止模仿得惟妙惟肖,不会穿帮的。”
明珩被说服了一些,拧着眉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拓跋泓双手往身后一撑,懒懒一笑道:“这些事可以以后再想,现在最紧要的是新年。如今的我只想跟你开开心心度过你在掖揉的第一个新年。”
明珩望着他亮晶晶的双眼,心脏一片柔软,所有的不安定在这一刻都奇异消失了,不禁也跟着期待起来。
在掖揉的第一个新年啊……
听起来就让人期待。
他在安陵时,乾元帝十分注重重大节日,尤其是新年,每次都举办地隆重而盛大,舞乐三日不歇,还有各种的庆典,那几日的皇宫别提多热闹了。但明珩从来不期待,张灯结彩的热闹从来不属于他,一室清冷才是他的常态。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是如此的期待一个属于另一个国家的新年。在安陵从未感受到过的归属感,却在这里,在他拥着拓跋泓时清晰地感受到了。
第二日,明珩一大早就醒了,兴致勃勃地等着和拓跋泓去慕达草原。
然而,他所有的期待都被一封来自遥远南方的书信击了个粉碎。
彼时,明珩正服侍拓跋泓更衣洗漱,乌蒙突然急匆匆跑进了王帐,隔着里间的帘子语气严肃地出声:“大汗,出事了。”
此话一出,原本还抵着脑袋说悄悄话的两人齐齐一愣,抬起头对视了一眼。
拓跋泓敛容,沉声道:“进来说。”
话音刚落,帘子就被挑开了,乌蒙走了进来,神色凝重。
明珩见状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拓跋泓也忍不住严肃了起来:“什么事。”
乌蒙从怀里掏出一只信鸽,递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