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洲来了场大换血,长老近乎全部倒台,而他们背后的门派也在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弟子大多逃的逃,跑的跑,事到如今,没有一人肯留下来助掌门一臂之力,只容唏嘘。
好歹董拙处理完要务之后,想起自己应该慰问一番仙君,这才马不停蹄地赶往无上晴。
但他还未走近,便率先在宫门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等的瘦小纤细,几乎让董盟主脱口而出:“宜修——”
他的嗓音卡在喉咙,因为当那玄衣少年转过头来时,董拙这才发现,哪里是什么儿子,根本就是跟跟董宜修身形差不多的小少年罢了。
董拙抹了把脸,怪他思念成疾。
他脚步再起,只听那小少年好似不耐烦似的,面朝身边那位青年男子:“不要跟着我啦,你走吧走吧走吧。”
说着,他竟作势要将人推开。
董拙停住脚步,莫名地,他觉得这少年倒是跟董宜修有几分想像,他很想知道对方来无上晴的目的,于是暂且没有打草惊蛇。
“这么无情?”裴颂挑眉,不动声色地挥开宣染的手臂,嘴里虽然用调侃的语气,但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心情不佳,“用完了就扔?我还没有被这么利用过。”
闻言,宣染脸颊上无端上升了两团红霞,他嘟囔一句:“谁叫你偷亲我的。”
说着,像是担心被裴颂听到一般,宣染撩起眼帘,很认真的再次重复道:“你知道我喜欢尊主的。”我们不会有结果。
他言辞诚恳,情真意切,好似是真的在规劝。因此裴颂的表情就愈发难看了,看着宣染的眼神如针,扎得人浑身都疼。
裴颂何曾遇到过这般情况,闷声碰了个硬钉子,让他心里很是不好受,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旁侧传来一声雄浑壮阔的男音。
“诶诶,这位公子,强扭的瓜不甜啊,你何必苦苦相逼。”董拙下意识将宣染挡在身后,遮去裴颂窥探的视线。
裴颂常年云游四海,对五洲盟主并不了解,此番突然见陌生人挡在自己面前,只觉得自己神医的名讳都受了挑衅。
正打算给这个冒失的家伙一点小教训,宣染就从这人身后探出个脑袋,悄悄对他摇了摇头,示意裴颂放过对方。
裴颂差点被气笑,想他堂堂神医,什么时候追着个小屁孩身后跑,还得好声好气地哄着的。现如今连在他与陌生人之间,宣染都能选择后者,足以见得自己在小孩的心里地位有多低。
神医大人猛地一拂袖,怒发冲冠般闯入无上晴。
董拙眼皮一跳,莫名觉得自己招惹了什么大人物,但他并不后悔。这才向前一步,让藏于自己身后的少年显露出来。
裴颂不了解,但宣染还是早有耳闻,知晓面前人是五洲的盟主,虽不认可,回想起记忆中正道人士拜礼的方式,还是依葫芦画瓢作礼道:“董盟主。”
董盟主难得有了一分慈父的影子,笑着应答一声。他努力装得祥和,但长得虎背熊腰,怎么做都显得凶恶。
“小友,可否告知老夫你的名姓?”他问得心中忐忑,也不知在期盼些什么。
宣染微愣一瞬后,脆生生地应答:“回盟主,我叫宣染。”
这个名姓被牢记于心,董拙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像丢了魂儿似的,脚步虚浮。一路上,这一老一少都在没话找话,宣染纯属是尴尬,而董拙则是亏欠。
无意识之间,他将未曾给予董宜修的父爱施加在这个初见的少年身上,董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直到眼前晃过一抹虚影。
董拙霎时站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他眼花,怎可能凭空出现董宜修的身影。
他慌不择路地攥住宣染的衣袖,颤声问询,好似在骗自己:“小友,你可有看到一个人影。”
宣染只觉得有些莫名,原本他为魔修,与正道人士就没什么话可说,如今陪伴董拙这么长时间已是他耐心。此刻听对方这大白天见鬼的话语,宣染无端觉得后背一凉,隐隐有些后悔这么快就将裴颂赶走。
“董盟主,我还有要事,先告辞了,再见。”他行走时颇有些蹑手蹑脚,东张西望,草木皆兵,看来董拙所言着实把他唬住了。
走至半路,宣染只觉口鼻突然被人捂住,从前看过的那些灵异鬼怪小说钻进脑海,若非嘴巴被堵着,他早已哭叫出声,豆大的泪珠瞬间夺眶而出。
倒是把裴颂吓了一大跳,连忙把人放开来。他原本是想使个坏,教宣染知道他的好,当着陌生人的面被拒绝,神医大人实在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可如今看来,捉弄过火,竟直接把人逗哭了。
宣染小声抽噎着,还没有从刚才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尚且有些惊魂未定。他胆子向来很小,唯有在接受尊主命令的时候,才会展现出与平日不同的刚毅来。
此刻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可怜巴巴地扑进裴颂的怀里,泪水鼻涕糊了对方一身,这时候倒是不觉得裴颂烦了。
“我错了,祖宗。”裴颂手忙脚乱,刚拿出斤帕,这小孩就好像故意似的,已经把涕泗蹭在他胸膛。裴颂哭笑不得,最终只能哄小孩般伸出手去,乖乖地拍着背。
再观董拙这边,他眼前一闪而过的虚影其实并非错觉,那的确是董宜修的灵体。
功德被尽数用作堆砌,连日来,已经缓缓铸成人形,有八分董宜修的影子。但起死回生不光靠功德,还需日日以灵力浇灌,慎楼舍不得师尊受累,每每使用“别样”的方法借用,然后结合自己的魔息注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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