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走多久,他的脚步微滞,不曾犹豫直接往旁侧闪避,在摊贩边躲藏起来。只探出一个脑袋,看向街道中央。
是落单的贺听风。
他应当是追寻到了邹意信筒的发射地所在,但并不能完全肯定目的地,于是仍旧在街上找寻。
仙君难得舍弃常年亘古不变的冷漠,在街上逮住一人便问询,虽然一无所获,终归与以往相比很有进步。
段清云眸光深沉,手掌置于摊铺推车横栏,打量片刻,登时转身离去。
贺听风自然早已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偏头之时恰巧看见了熟悉的背影,他轻蹙眉,向方才的路人道谢之后,直接飞身追上段清云。
那路人在原地愣神片刻,陡然瞪大眼睛,伸手指着贺听风离开的方向,这才发现方才对面之人是何等的大人物,小声震惊道:“仙、仙君!”
段清云行在途中,也发现了身后的尾巴,但任由他左拐右拐,企图甩掉追踪。贺听风依然紧追慢赶,快速逼近。
直到断玉剑拦住他的去路,也将段清云的脚步彻底逼停。
“……听风。”他轻声唤。
贺听风并不搭理,面对段清云,他早已没有在慎楼面前的犹豫和推脱,手中长剑迫近些许,语气肯定而坚持:“邹意在何处?”
段清云看上去很是无奈,他像是完全不担心仙君会伤他,甚至伸出手去,用指尖捏住断玉剑锋,将其推远些许,使得自己的颈侧不受伤害。
“我承认,那日是我带走了周嬴,但你无上晴弟子的行踪,我可当真不知。”他屈起指尖,轻轻弹了下断玉剑身,发出一声清脆响动,段清云继续道,“就算你杀了我,我还是那句话,不知道。”
段清云半真半假地开口,甚至看似完全不在意死亡威胁,其实都是建立在相信贺听风不会动他的基础上。
他多年来谎言说遍,可从未有这么一次,说得这般胆战心惊,忐忑不安。
不过最后,段清云倒是赌对了。因为贺听风复杂地看他一眼,随即将断玉消散于空气中,显然是信了对方的托词。
“可以,本君信你没说谎。”
贺听风话音落下之时,段清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归于平静,所有尚未暴露焦虑的情绪也被他彻底掩藏。
却听仙君再次开口:“那周嬴现藏在何处?你当日为何救他?不仅如此,还伪造身份诬陷我徒儿,你明知道……”
“明知道十方狱魔尊是慎楼,却还是戴上面具。你想问这个,是吗听风。”他截过贺听风的话语,直言不讳。
直到贺听风颔首,段清云方才苦恼似的皱紧眉头,犹豫一瞬,即刻将他所谓的实情道出:“如果我说,周嬴曾经有恩于我,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他。而现如今,我也不知他藏身何处。你信吗?”
言罢,似是担心贺听风怀疑,他继续飞快地补充道:“你知道的,我当时被世人嘲笑称为‘段凌波’……”
“行了。”至此,贺听风已然对段清云的话语信了八分。
也许是“段凌波”三字让他回忆起些颇想忘记的往事,仙君面上的咄咄逼人也尽数散尽。
正如慎楼因无法突破而被世人嘲笑,令当初还没有飞升成圣的贺听风都被一并辱骂过,说他不配为人师,耽误子弟。
而当时作为贺听风好友的段清云,自然会出言辩驳,替好友辩驳,其结果可想而知。
贺听风回忆起从前,段清云曾经短暂地消失过一段时间,然后带着一身的伤回无上晴。问他,却什么也不肯说,只是呲牙咧嘴地笑笑,说自己没事,于是此事之后便不了了之。
也许段清云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周嬴搭救的吧。
虽然贺听风觉得周嬴救人没安好心,但他对于好友自是再了解不过,段清云此人,旁人的丁点施舍他都会当成恩赐。
当初贺听风从蛮人手中将其救出,丹药不要钱般猛砸,才终于将人的性命保住。如若不然,段清云也不会在无上晴待了这么多年,心甘情愿帮他销毁平安符,还不显半分抵触。
贺听风目光柔和了下,也觉得刚才的自己太过强硬,不免连语气都缓和半分,一如从前那般温柔:“我相信你。”
段清云无端咽了口唾沫,面上却是伪装得极其完美,教人看不出半点痕迹。他沉吟片刻,突然道:“我可以带你,去我与周嬴最后会面的地点。”
这是他给贺听风,更是给自己的最后机会。
然而贺听风闻言,以为对方实则还在努力证明自己,于是自发将信任值拉到满点,坚定地摇头。
“不必。”
仙君似是对段清云付诸了全部的信任,微微欠身,向对方躬身作揖:“若有任何消息,还要麻烦清云通知我。辛苦你了,我便先去别处找寻。”
段清云含笑着淡定点头,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心中已然敲响警钟。他看着仙君消失在转角的身影,莫名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屋檐——那正是周嬴的藏身之地。
其实只差那么一点,仙君就可以触摸到所有的真相。
在原地停留片刻,段清云转过身去,进入那平平无奇的客栈中,面上仍是一副常年不变的笑意。
事实上,在没有人看到的角落里,他的手已在衣袖中握紧成拳头。
而令段清云略感意外的,是从关押董宜修和邹意的木屋中,走出的鬼鬼祟祟的傅菁。为何要说其鬼鬼祟祟,因为这女人在出门之后,竟还小心地给门落上锁,装作无人来过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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