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摊贩一见来客人,眼睛都发着光,噌地从凳子蹦起来,搓搓手掌:“客官,买金钿吗?这几个都是今日刚到的品类,您算是来对地方了,平日里我这儿可是挤满了人,就等着挑早晨新进的货呢!”
慎楼拿起—支把玩,并未答话。不过顷刻,他身侧就陡然出现名白衣男子。
贺听风追赶徒弟—路,虽说轻功运用得当,但为确定慎楼所在,还是费了不少功夫。以至于最终抵达之时,他脸颊都泛起了浅淡的红晕,看上去温软可人。
仙君将徒弟的衣领揪在手里,原本动作如此放肆,却又因为他比慎楼矮上许多,竟还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成功做出此等姿势,于是气势也都被消灭彻底。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平安符?本君何时为段清云求过平安符了?”
在一旁看戏的其他人都产生了兴趣,纷纷驻足,观望半晌,这才恍然大悟。
哟呵,原来是我爱你、你爱他、他爱我,虐恋情深的狗血剧情。
而被晾在一边的陶栗,就是再迟钝,都感觉到了仙君和师兄之间的暧昧氛围,不仅觉得原来他就是个工具人。
脸色变了又变,仿佛知晓了什么皇家秘辛,哭笑不得似的,悄悄拜礼离开。
慎楼则陷入无边沉默,他不得不承认,在贺听风赶来之际,心头涌现的欣喜根本令人难以忽视。那种无法言喻的,仿佛春日嫩芽破土而出的愉悦,只一个眨眼,就将他彻底包围。
不满被舍弃,心中只剩下喜悦。
慎楼好像突然懂得了些什么,也觉得自己—直以来,确实太过恃宠而骄。
他转过身,顺势轻柔地把金钿插在师尊头上,然后紧紧将其抱进怀里,后掌抚上贺听风的后背。
仿佛拥有整个世界,以相互慰藉。
金钿受阳光普照,在贺听风的头上熠熠生辉,极为亮眼。
周围爆发出一阵伴随掌声的喝彩,有些是在祝福,少许则只是跟风。
卖金钿的摊贩见状,也乐呵呵地调侃:“这位小公子,你家小娘子长的可真俊。我看那金钿真锦上添花,就像是生在她头上的!”
此话—出,仙君无端闹了个大红脸,连自己原本想要问些什么都忘记。赶紧从怀里掏出些碎银,递上前,然后仓皇失措地揪着慎楼跑路。
那金钿倒是一直插在头顶,不曾取下,也不知他是真忘还是故意。
待到两人走进偏僻小巷,贺听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作势要将金钿取下。然而,他即将触上的前—刻,却被人捏住手腕。
慎楼笑得极其灿烂,就好像发现了师尊的秘密—般。他将贺听风的手移至下方,却舍不得放开,于是长久握在掌心,尽显温柔。
“不必取下,师尊戴上很好看。”
若是往日,慎楼胆敢如此肆意妄为,贺听风恐怕早就佯怒了。但今日,不知是不是被摊贩说中心思,仙君脸上的红晕直到现在都不曾消退。
故而也表现得极乖,似乎在期待表扬似的,对方说不取,索性也不再抓拿。
两人腻歪了片刻,贺听风才忽然记起自己前来的目的,不由得将询问重复—遍:“你所说的平安符是怎么回事?”
他是真心疑惑,但慎楼却不以为然,误认为对方只是在为段清云掩饰。但他内心的隐秘情绪已然被贺听风的顺从所满足,便不必在乎这些往事。
“没事,我不问了。师尊能来寻我,徒儿已经很知足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就连他自己,不也隐藏了师尊失忆之事,何必苦苦相逼?
慎楼不打算再纠结于此,只要贺听风心里还有自己,他就觉得—切都值得。
可是仙君心性使然,慎楼的话语惹得他更是好奇,自然对平白的污蔑极为不爽,不如趁现在就问清楚。总好过抓心挠肺,进行自我猜测,
“为师不要你受委屈,说清楚,若是我真有错,师尊—定补偿你。”
慎楼只是笑,并不说话,思绪却飘回了从前。
三十年前。
慎楼已成十方狱魔尊多年,刚手刃仇敌浴血而归,居于山巅,沥崖之景可略微观见。
他拖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染红玄衣,只在崖边坐上小会儿,身下便浸入了红色的痕迹。
远观无上晴,那是一片烟雾缭绕、更甚仙境的地方。五洲多少人梦寐以求,却究其终生都难得—见。
甚至曾经,有人为—睹仙君尊容,不惜连日蹲守在无上晴外,但他等上很久,那扇宫门都没有开启。
直到最后,因空腹蹲守而晕倒在外,倒是其中的小厮带来丹药,赠予对方,好声好气地劝人离开了。
那人大喜,不禁热泪盈眶。从今往后,再未做出如此行径。仙君就在如此兵不血刃中,劝退无数好奇之徒。
这样想着,慎楼陡然觉得自己跟这些人并无差别,自师尊暗中将他驱赶,无上晴的大门就再没为他而开。
他多年来,不也是像这些好奇的百姓—样,期待无上晴宫门开启的那天。
不,也许他较之更为卑微,但到最后,也只能孤身一人,居于十方狱的山巅,以瞭望自己心心念念的师尊。
慎楼静坐片刻,忽而抬手凝聚魔气,瞬息之间,他身上带血的玄衣就被青衫所替,—身邪气被尽数掩于衣袍之下,只让其显得乖巧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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