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霞之所以主动上车,就是猜到了周书记有话要跟自己说。现在他拿周梅的工作开口,当然不是为了让自己给周梅找个位置。说实在的,就周书记自己的位置摆在这里,给女儿解决工作问题是轻而易举的事。
周书记真正的意思应该是船上的服务员要如何安置吧。这可是支庞大的队伍,小型企业根本没能力接收她们。
周梅细细地述说同事们的打算:“有想自己做小买卖的,但是手上没本钱。有想找厂上班的,人家厂里都在裁员。反正就挺愁的。学了这些年干了这些年,除了伺候人的功夫,什么都没学到。可是哪里要我们这些服务员呢。”
车子里陷入了安静。
最后还是周书记先打破了沉默:“小陈,你说说看,大家应该找个什么出路呢?”
陈凤霞只好停止眼观鼻鼻观心只带耳朵的状态,笑着开口:“我不清楚情况,随便乱说的。那个,做买卖关键倒不是没本钱,本钱小有小的做法,从路边摊做起,关键是要选准了项目。要是不想做生意,想上工拿劳务费,其实也有条现成的路,去新疆采棉花。”
周梅惊呼了声:“啊?采棉花?”
陈凤霞点头:“是啊,刚才你也听到了,新疆那边缺采棉工,每年都缺。马上就要入秋了,正是新疆需要大量引进劳工采棉花的时候。这活虽然离家远,而且辛苦,但持续时间不长,两个月就能来回,相当于出了个长差,对家里的影响没那么大,也能挣些钱,缓解经济压力。”
周书记点头:“没错,小陈讲的在理,先就业,再择业。现在这个情况,由不得你们挑三拣四。”
周梅咬了下嘴唇,微微低着头:“可是两个月以后呢?总不能每年都等这两个月的工期吧。”
她的母亲皱起了眉头:“就不能多学点东西,再找个稳定的工作?自己不锐意进取,就不要怪时代抛弃了你。”
周梅有点儿不高兴:“我学船上服务,也不是瞎玩的呀。现在这样也不是我们的过错。又不是讲我们的工作没做好。我们去年还拿到先进集体呢。”
陈凤霞笑了起来:“你们有你们的优势啊,服务质量好,可以干很多行当的。”
“人家不缺人,大酒店有自己的服务员,小餐馆,老板身兼厨师跟跑堂,压根就不会再请人。”
陈凤霞摇头,正色道:“我不是说这些,我讲的是另外两个。一个是当护工,对,就是医院的护工。武汉医院多,周边地区的人都到武汉来看病,医院里面的护工缺口应该不小,可以考虑往这个方向发展。另外一个就是当老年护理员,我不知道武汉的情况现在具体怎么样,我就是前两天在报纸上扫了一眼,说现在城市老年化的现象,还是挺严重的。有大量的老年人,子女没有时间照应他们,需要专业的护理人员。就是那种老年公寓,类似于敬老院的性质。这个应该可以私人搞,市场需求应当不小。”
周梅开始叹气,喃喃自语一般:“办老年公寓应当需要不少钱吧。”
陈凤霞摇头:“这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也就是听说而已,没接触过这个行当。不过我想服务性行业,最大的开支应当是一开始的固定资产投入。像是养老公寓需要的房子,屋子里头的家具摆设这些。房子的问题,下岗职工再就业,看能不能获得原单位的支持,是不是有闲置的房产可以低价租给你。至于家具摆设,当初上元县还有江海市里不少工厂倒闭的时候,大批的家具都是三文不值两文白菜价处理掉的。我当时就买过蛮多这样的东西。不是说占便宜,而是他们处理的急,没人买的话,也就是堆在那里烂掉坏掉。我看到过好好的沙发,故意的,就堆在厂房外面,刚好下雨,淋了两个礼拜的雨,整张沙发就不行了。我到现在想起来都痛心,都是好东西呀。”
周书记笑了起来:“本来都愁掉头的事情,怎么小陈你一说起来,就都不是问题了呢。”
陈凤霞可不敢接这顶高帽子,赶紧摇头否认:“那也是小梅他们有技术在身,愿意找出路。再说我就是纸上谈兵而已,我现在说的轻巧,真正要让我来做,这事儿还真不简单。”
可是处理这件事情的人变成小梅的话,似乎又没那么艰难了。
大型企业闲置的房产从来就没少过,有周书记的面子在,客轮公司甚至是航运集团在这件事情上应该会开方便之门。
也不算违规啊,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不租出去,没人用的话反而容易坏,再说人家也不是干其他什么事,是下岗职工自主创业,还解决其他下岗同事的工作问题。就算没这层关系,单位和政府都应当支持不是?
至于公寓办起来,要从什么地方着手找客户,那也可以内部消化。航运系统的退休职工,年纪大的,子女长期在外地照应不上的老人,都可以来老年公寓嘛。
比起一般的养老机构,小梅要办这个老年公寓的话,又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第一,过来的老人以前在同一个系统工作过,十之七八互相认识,跟老朋友待在一起生活,就没那么孤单,还能寻找到志同道合的乐趣。
第二,小梅的背景是好事。在主流价值观中,大部分老人是不愿意去养老机构的,尤其家里还有子女在的时候。都说养儿防老,好不容易将孩子拉扯成人,回过头来自己却要去养老院不能享受天伦之乐,这让老人心里怎么想,又要让外面的人怎么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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