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明这才放心地端着水杯离开。
只是当妈的不想告诉女儿,做女儿的却有自己的门路知道情况啊。蓝天小学的毕业生们家里并非个个都在江海买了房。还有跟郑明明一届的小孩先是回老家上了半年初中,过完年又跟着父母来江海打工。当然,用的是堂哥的身份证,不然都没人敢要他。
后来听说石子路学校还开了初中,实在吃不了打工苦头的小孩就又报名重新上初一了。同一个学校里,小学部发生的事,他自然知道。
况且就是他们班学生的水平,用他这个从来都不热爱学习的大学渣的话来说,他可以傲视群雄。
呃,即便是矮子里拔将军,那□□的也是将军嘛。
郑明明感觉超级不可思议,难道石子路初中是学渣集中营吗?所有的学校都有爱学习和不爱学习的小孩啊。怎么偏偏那里就跟被筛选过了一样。
她难得找到碾压他人快感的老同学就快活地耸肩摊手:“啊哈,他们哪里是上学啊,他们就是家里找个地方让他们待着而已。学不学都无所谓的。”
郑明明和小伙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难以置信。
嘿,天底下有部在意爹妈成绩的小孩?王月荣同学现在都是著名童星了,拿着考卷回家找曹老板签字时,她腿都是抖的。
已经升入初二的学生集体皱眉,难道他们的父母真不管吗?要是这样,他们为什么还要把孩子带在身边,直接送回乡下去好了。
郑明明想了半天才猜测:“也许他们受骗了。他们文化水平低,看不懂小孩的作业。成绩好不好,主要靠和周围其他学生对比。要是所有人的情况都老大别说老二,都差的要死,那就显不出来特别差了啊。”
就像他们平常被问考试成绩,就算六七十分,但全班都是这个成绩,大家就认为是因为考卷特别难而已。
陈敏佳一个劲儿摇头:“他们不开家长会吗?他们不知道问老师吗?你们马老师都说他们小孩基础特别差呢?”
旁边有同学插了句嘴:“也许是老师也搞不清楚,老师的水平也不行呢?”
啊,连自己都应付不了小学课本的知识,这样的老师好可怕。当真是误人子弟啊。
吴若兰看了眼自己的小伙伴们,认真地给出了另一种可能的答案:“也许老师知道,但他不能告诉家长真相。要是家长知道孩子成绩其实一塌糊涂的话,说不定就要考虑给小孩换学校。没有生源,学校是就挣不到钱了。”
她掰着手指头给小伙伴们算账,“一学期三百块钱,收三十个学生就是九千,一年一万八。有的学校是夫妻两个人撑起来,就在仓库里上学,有的干脆只有一个校长当老师。这挣的钱要比打工多啊,还没压力。”
郑明明也跟着点头表示赞同:“开小饭桌得在学校旁边有正规的房子,不然招不到学生,还得负责学生的吃饭问题,起码得有个厨工。辅导学生作业同样不能出漏子。开辅导班,没有学校背景,家长也不愿意送小孩到你班上来。而且学生成绩提高不了的话,家长肯定会翻脸的。”
这么对比下来,还真是开个民工小学最保险。学校投入成本小,学生家长要求低,日常教学压力小,关键是挣的不算少了,比一般公立小学的老师还高。
多划算。
嗐,那个时候大家还超气愤政府怎么能把所有的民工子弟小学都关了呢。现在看来,事情未必和他们想的一样简单啊。
自古以来大家都认为修桥铺路盖学校是善举,是要往里面砸大钱的。可是过桥有过桥费,上高速公路也要收钱,上学得教学费;那就能变成挣钱的买卖。看见世事都非绝对。有亏钱的,像蓝天小学,政府只想卖地。有挣钱的,像那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学校,到现在还不愿撒手。
大人的世界就好复杂。
陈志强狗胆包天,偷偷问郑明明:“那你妈是想挣钱还是砸钱啊?”
陈敏佳先翻白眼:“我嬢嬢要想挣钱的话,会在石子路砸钱办学校?你也不看看对面的小区现在多少钱一平方了。她要是高楼卖钱,能挣多少钱啊。”
郑明明就叹气:“我妈现在还愁马老师要是走了,她上哪儿再找经验丰富的老师去。”
陈凤霞的确愁到嘴上要起泡。
学生的基础不行,习惯差,还有一堆坏毛病;更加需要有经验有耐心的好老师悉心教导。
但好老师本身就是香饽饽,人往高处走是大趋势,情怀这玩意儿只能让人一时心软,等发现不堪的真相后,人家凭什么浪费自己的时间精力呢。人家又不是来伺候小孩的。
郑国强瞧她焦急上火的模样都打算去采点菊花给她泡茶败火了。
哪知道中秋节当天,陈凤霞带上黑鱼、小龙虾、泥鳅跟土鸡麻鸭去石子路小学给师生们中午加餐时,马老师居然又改了口风,说先教一年试试,明年再看情况。
这话虽然乍一听跟前面的说辞没啥区别,但仔细一琢磨,语气已经和缓了许多,带上了柔软的意思。
陈凤霞好奇,悄咪咪地蹭到马老师身边问情况。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马老师就笑:“嗐,其实这些小孩还挺好玩的。上个礼拜天不是教师节嘛,他们就去我家看我。”
从蓝天小学过来的学生倒是知道马老师的家庭住址,但他们不知道为了方便到石子路学校任教,这个夏天,马老师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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