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匆匆往手术室的位置走。
此时的上元县医院只有两栋楼,最高不过五层,没有电梯,只能自己走。
手术室在第三层,陈凤霞上楼梯时腿都是软的。她甚至不得不放下抱着的儿子,让他自己走,她才能扶着楼梯一步步往上去。
郑国强已经早一步到了。
临近新年,县公安局的领导亲自带队在街上巡逻。领导认出了被捅的人是郑国强的小舅子,就立刻给他打了电话。
他匆匆赶来,在手术单上签了字,好歹把人送上台开刀。
这会儿,他正在安慰陈敏佳:“没事的,佳佳,你做的很好,已经非常好了。”
陈敏佳却满脸惊惶,嘴里反复念叨着:“我想不起来了,他盯着我们,他还笑了。我没拉住他,我放他走了。他杀了我爸爸,我放他走了。”
陈凤霞原本腿脚都软了,这会儿却强行支撑着快步走过去,一把抱住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侄女儿:“佳佳做得对,你做的非常好。”
就好像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半天的人突然间进了温暖的房子,陈敏佳身体猛的一抖,然后嚎啕大哭:“我放走了他,嬢嬢,我没拉住他。”
郑明明跑过去,跟着表姐一块哭:“你不能拉他,不然他会杀了你跟蔚蔚还有小三儿的。”
陈敏佳这会儿才突然间回过神来:“妹妹呢,弟弟呢,我弟弟妹妹呢?”
她惊恐地瞪着眼睛,声嘶力竭地喊着,“你们把他们藏哪儿去了?”
女警赶紧过来安慰她:“没事,弟弟妹妹在这边呢。”
那两个小的受到了惊吓,一直在哭。他们就把人领到隔壁房间里先安置下来了。
陈凤霞慌忙抹了把脸,招呼几个孩子:“走,跟我过来吧。”
陈敏佳拼命摇头:“我不走,我爸爸没死,我等我爸爸出来。”
“没死没死。”郑国强安慰她,“姑爹在呢,姑爹在这里等着。你先休息下,弟弟妹妹都吓到了,在找你呢。”
陈敏佳在爸爸和弟弟妹妹间挣扎了下,感情的天平终于还是倾向了后者。她点点头,跟着嬢嬢去旁边房间了。
手术间外面终于又恢复了安静,只过来拖地上血迹的工勤无声的提醒血腥的存在。
郑国强也直到此刻才来得及跟公安局方面打听具体情况。
什么情况?警方现在了解的情况很可能都没陈敏佳多。
事发突然,街上人多,大家都在忙着置办年货或是闲逛。谁也没留意到有个人拿了水果摊上的刀直接捅了另一个人。
那凶手长什么样?不知道。目击者太慌乱了,根本没注意看那人的脸。
那凶手跟陈文斌什么关系?更不知道。他就跟陈文斌打了声招呼,然后便突然下手。
甚至他到底是不是真认识陈文斌都说不清楚。因为陈文斌大小在上元也算个名人,上过好几次电视台新闻呢,他那十大杰出青年的宣传海报还在橱窗里挂着呢。
所以,警察现在连凶手是蓄意谋杀还是临时起意也无从甄别。
这段时间,经济形势不好,下岗工人太多,走极端的人也不少。
警方现在就是寄希望于尽快弄出犯罪嫌疑人的模拟画像,然后锁定目标实施抓捕。马上要过年了,腊月回乡的人也特别多,要是这凶手混在回乡队伍中跑了。这天南海北的,以后真不知道要去哪儿找。
郑国强干过警察,所以清楚反而越是这种在大庭广众下作案的人,除非当场被抓住,否则后面追捕起来越困难。因为隐藏一滴水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它滴入大海,人群是凶手最好的屏障。
带队的刑警队长跟郑国强保证:“郑主任,虚话我不说,我就说我们肯定会尽最大的努力。狗日的,当我们全是死人,大白天就在街上捅刀子。那个,还有就是要请家属全力配合,想想看到底谁非要置他于死地。这个,毕竟疯了的是少数,正常情况下不是一般的仇不至于动刀子。”
郑国强跟人点头致谢:“麻烦你了,周队。唉,要说他得罪人,他做生意的少不了得罪人。但我们也不打听他生意上的事,倒没听说他有什么死仇。今年工人的工资他也结了,不至于欠了工钱被人捅。我想办法问问我老丈人跟丈母娘吧,看他有没有在家中提过。”
周队赶紧表示:“那就麻烦郑主任你多费心了。”
他递烟给郑国强时,楼梯口响起了“咚咚”的脚步声。高桂芳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口中焦急地喊:“姐夫,我小孩呢?”
郑国强赶紧拿开叼在嘴里的香烟:“你别急,几个孩子都没事。凤霞正陪着他们,在这边。”
高桂芳立刻拔腿就跑。
刑警队长看着她一阵风似的离开的背影,瞬间茫然:“这是?”
听口气像是陈文斌老婆,可陈文斌人还在手术室躺着,她怎么问都不问一声,就跑开了?
郑国强清了下嗓子,直接转移话题:“里面情况怎么样啊,我还不晓得怎么跟我老丈人他们交代。”
手术室的小窗户从里面拉开了,戴着蓝色帽子口罩的医生喊:“家属呢?陈文斌的家属在吗?”
他一嗓子自带喇叭效果,连隔壁房间的人都跑了出来。
陈敏佳冲在最前面,眼睛瞪得大大的,迫不及待地追问:“我是,医生叔叔,我爸爸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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