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强赶紧跟老丈人打招呼:“阿爹,我们得带小骁去前进村烧纸。今天冬至。”
陈大爹愣了会儿才回过神:“今儿就冬至啦。我还以为是明天呢。那行,你们忙去吧,我带蔚蔚去买盒香。”
进了城,不好烧纸钱了,就弄柱香,烧两个菜意思下招待祖宗吧。
郑国强看着老丈人摇摇晃晃带着小孙女离开的背影,回头担忧地问妻子:“阿爹阿妈身体不会垮了吧。都这么大岁数了,你看阿爹眼睛底下的眼袋,都要挂到颧骨上了。”
陈凤霞也叹气:“怪哪个?”
她又不好讲老两口是自找的。小孩总归得有人带,要说带小孙子是自找的,那当年阿爹阿妈给她带明明又算什么呢?
“走吧走吧。”陈凤霞招呼丈夫,“早点去前进村忙罢了早点回家。”
按照惯例,冬至当天晚上不作兴在外面走动。
郑国强却没法宽心,他这人一向记恩情。大概是小时候太缺爱,长大了人家对他的好,他都能牢牢记在心里。
即便抱着小儿子过去坐车的时候,他也念了句:“这样不行,我要讲讲陈文斌的。要么请个保姆,要么他自己再找个人。这样子一天天下去,阿爹阿妈哪吃得消。”
陈凤霞立刻说丈夫:“你别多这个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找什么人啊,你看着吧,搞不好后面他们两个还要……”
郑国强立刻咳嗽,示意妻子小儿子还在。这鬼机灵耳朵尖,最会学嘴,可别说漏嘴了。
陈凤霞赶紧咽下到嘴边的话:“总之,小孩又不是没爹没妈,随他们去吧。”
托儿所放学早,夫妻俩接了小儿子再坐车到前进村时,太阳也不过西斜,阳光照在人身上还带着暖意。
抬头看天,天空瓦蓝,因为冷,显得天格外的高而阔。深深地吸一口气,到处都是香火的味道。有的人家中午已经祭祀过了,村子道路两旁随处可见烧尽的纸灰屑。风一吹,就晃晃悠悠,像真能够飘进另一个世界似的。
陈凤霞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踏进过前进村。再走上这条进村的道时,她甚至有种隐约的恍惚感。
去年冬天,他们一家四口过来祭祀,还是另一番模样。隔了年把的功夫,好多事情都换了张脸孔。
胡月仙已经早他们一步回了前进村,正在家门口跟人说话。
小郑骁眼睛尖,老远就挥舞着小胖爪招呼:“婶婶!”胡月仙立刻眉开眼笑,忙不迭地迎上来,一把抱过了小胖子,在他的小胖脸上吧唧一口。
哎哟,还是小小孩最可人心。
小郑骁手舞足蹈地要挣扎开来,两只眼睛到处乱转,迫不及待地问:“菜菜呢,洗菜菜。”
胡月仙一愣,旋即笑得更舒心了:“还是我们小胖子最勤快,要给婶婶洗菜呢。不用洗,今天咱们吃现成饭。”
他们两家的房子都租出去给人做生意了。现在回来祭祀,总不好再耽误了人家的买卖。还不如直接叫了饭菜,要间包厢,烧上一炷香,干脆利落地了事。
陈凤霞笑得直摇头:“勤快啊,他就是要玩水。”
大冬天的,他跟石书记家的孙子石磊这两个小东西,不老实在屋里睡觉,自己趁着上厕所的机会,偷偷跑到院子里玩水。
老师发现的时候,两人的袖子都能拧下水了。
郑国强难得早点过去接小孩,就跟儿子一块挨老师的训。
朱老板的老婆从厨房出来,闻声脸都笑成了花:“一样的,幼儿园的娃娃也是,净晓得玩水。”
陈凤霞惊讶:“呀,你家还藏着个小三子啊,都上幼儿园了。”
朱老板儿女成双,在上元县落下户口后,儿女今年都转过来上小学了。
朱嫂子笑容满面:“哎哟,哪来的小三子。村里的幼儿园,王老师他们讲有的娃娃太小,上小学跟不上,放着到处疯也不好,就又办了个幼儿园。”
陈凤霞先前为什么没见到这些?因为这些孩子是后面朱老板从老家带过来的工人家的小孩。
因为朱老板打了包票说到地方之后有地方住,小孩也有学上。先前跟着朱老板出去的人,也都在县城安了家。所以不少人是拖家带口过来的。
不消说,这些朱老板费了千辛万苦才带过来的人,根本就没在他手上待两天,就又叫陈文斌给弄走了。
这人会笼络人心,王老师他们说要再弄个幼儿园,他就把工人又放回来,在小学里又收拾出间房,找了个阿姨看小孩。
农民工子弟小学附属的幼儿园还能指望教小孩多少东西?不过有个地方看着小孩就好。
可这“有人看着”四个字已经帮了爹妈的大忙。不用眼睛珠子不错地看着孩子,就意味着他们能够空出手来做活。
而且陈总还跟他们打了包票,说等到房产证办好,他们的孩子也差不多可以直接在县城上小学了。
于是朱老板忙前忙后,费了半天心思,却还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他见了陈凤霞两口子,说话免不了酸溜溜的:“陈老板发财嘞,怎么有空跑村里来啊?该不会是又来收房租吧。”
他老婆立刻捅了他一下,刚纹的眉毛倒竖起来:“讲什么怪话,赶紧的,把明天的菜单子统计出来,要的肉菜马上定。”
对着陈凤霞,她又笑眯眯,“别理这个人,就爱讲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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