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黎秋心里升起的那些奇怪情愫尽数化作一腔柔情,他想伸手揉揉晏安的脑袋,但怕把晏安惊醒,还是作罢。
黎秋静静地想了好一会儿,脚有些麻,于是动了动。然而那轻微的动作却让晏安骤然惊醒,他猛地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面容关切:“哥,怎么了?”
黎秋木然道:“没事,脚麻了。”
晏安‘啊’了一声:“我压着你了吗?”
“没有,是我自己没怎么动。”
晏安站了起来,掀开被子抓住黎秋麻了的那只腿,转了转:“好点没?”
不知怎地,黎秋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自在来,胡乱嗯了一声权当回答。
晏安扶着他的腿转了一会儿,又给他按摩了半天:“橙子哥上班去了,晚上的饭我去给你买——想吃什么?”
黎秋本想说什么都行,然而看着晏安的眼睛,他到嘴边的话却变成了:“吃……吃青椒肉丝。”
晏安明显怔了一下,随即,笑意在嘴边化开:“我也想,改天咱们去张叔那再吃一次。”
提及张叔,黎秋有些感慨:“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小屁孩,吃个炒饭急得要上手抓……现在,都学会照顾人了。”
晏安没能忍住自己的冲动,极快地接了一句:“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在我心里最好吃的东西,还是几年前的那盘青椒肉丝炒饭。”
黎秋睥他一眼:“行了,变着法儿说我做饭难吃呢。只记得你张叔的饭,臭小子。”
晏安收起了笑,脸上神色逐渐认真起来:“其实并不是张叔做的有多好吃……或许只是因为那天,是我第一次被人带去吃饭,没有打骂,那一盘东西都是我的……而你说,要带我回家。”
他走上前把黎秋抱住:“哥,放心吧,只要有我,有你,我们依旧有家。”
☆、夜吻
黎秋很难形容那一瞬间自己的心情。直到晏安出门,他也没能完全从那样的情绪里抽离开来,只觉得自己本是无根浮萍,却忽然有了归处。
当年他一个无心之举,把晏安带到身边养大,原因为是一个麻烦精,却没想到,经年之后,他身边也就剩下这么个依靠了。
晏安正值要备战高考的关键时刻,一中清北班要求极其严格,几乎不给假。李钟均将晏安视为得意门生,对他自然宽纵了点,但晏安这些天请假次数太多,于是李钟均只给了他三天半假,晏安给黎秋送完晚饭就再没有别的时间,只得赶去学校上课。
所幸黎秋确实是没摔到什么,自己身体又恢复得快,在医院修整了几天就办理出院手续,第二天就能好好地去上班了。
似乎每个人都有人生的“至暗时刻”——或是生离死别、或是事业不顺……然而捱过这个坎之后,又会觉得现实世界出奇地顺利。黎秋这段时间总算没出什么岔子,无论工作还是周边的人,都没有发生什么耗费他心力的事。陈辞眼光独到,正好碰上了齐阳市最初发展的机遇期,靠着政府的补贴小小地赚了一笔,等到楼盘开售之后,几乎完成了最初指标的一倍多。
而另一边,陈辞主要投入的网页开发也是一片蒸蒸日上的繁荣景象,这让摒弃了父亲光环,独自走上创业之路的陈辞倍感骄傲,大手一挥,给公司上下的员工都发了红包,又给开发组的核心成员多放了两天假。
黎秋忙完这阵,工作上的事基本都已经走上正轨,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操心的事,便也能享受到朝九晚五的正常生活,偶尔还能炖点鸡汤去学校看看晏安。
说来好笑,他和晏安两人仿佛就是生来忙碌的命,又有点‘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意味,黎秋忙的昏天地暗的时候,晏安还能抽出时间来陪他,黎秋闲下来之后,晏安反而成了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忙人。
晏安正在准备一模,这段时间连周末都留在教室自习到晚上,没有回家。黎秋一连两周都没见着他,后来几乎是一有空就回去学校看晏安。
不过晏安从小到大也没让他操太多心,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学习规划,都被他处理得井井有条。黎秋自觉自己不是个称职的兄长,晏安高三,他也只能给他带点吃的、说说话,以此来消除晏安的压力,也刷刷自己作为大哥的存在感。
他偶尔也去看黎琳。陵园在郊区,离黎秋的家并不算远,因此每个能有空去看晏安的周末,他都抽了点时间在黎琳墓前坐坐,哪怕只是一支烟的时间。他经常给黎琳带坚果——这期工程完美落幕,开发组的每个人都得了笔丰厚奖金,陈辞不让黎秋拿来还钱,因而他现在手上还有富余,就算是每天给黎琳买都负担得起。
最开始的时候,黎秋在这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思绪放空,看晓雾将歇、看夕阳沉沉。他也总是给谢星宇带两壶酒,然而几乎是每次他去的时候,都能看见两个紧紧相依的墓碑之上放着另一份坚果和酒。
他知道是谢承,但黎秋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谢承不知道最近在忙些什么,黎秋偶尔打个电话过去确认他的情况,对方总是聊不了几句就匆匆挂断。
比起工作,黎秋的交际圈就显得窄了很多。他有时去看看晏安,有时陪陈辞散步聊天,有时和消失了大半月的谢承喝酒谈心——谢承忽然就认识到了读书的重要性,找了份清闲的工作,报了夜校备考成人高考。日子就这么平淡地一天天过去,让人觉得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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