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不予回应,默默捡起东西放回原处,拾掇了心情,才道,“凭什么?”
“就凭我才是……”
“就凭你才是他们的女儿。”晏安垂下眼眸,“那凭什么你要粘着我哥?”
程冉讶然。
早自习结束,程冉看着晏安站起离开,愤愤道,“你再跟我抢我爸妈,我就跟你抢他!”
这漫长的一天里,无论程冉怎么挑衅,晏安都不予回应。
放学后他照例冲在第一个离开。
程冉追了上去,在他身旁恶狠狠地道,“臭哑巴我告诉你,我们当然不一样!我是我爸妈亲生的,你就是被你哥捡回来的流浪汉!他今天能捡你一个,明天就能捡十个,后天能捡千个百个……就你这种人,迟早有天你哥不要——你、你干什么?!”
晏安将程冉抵至墙边扼住她喉,眼里布满血丝,凶恶至极,“你再说一句话试试。”
程冉一双眼眸里满是惊恐。这处地方少有人来,周遭安静至极,无人救她。
晏安扣住她喉咙的瞬间收了力道,没伤着她分毫,眼里那份疯狂却也让她吓得几近魂飞魄散。程冉竟发不出声来,只得摇头。
晏安淡淡地瞥她一眼,放下手搭在墙上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
“我把你当半个……”
短促的口哨声截断了晏安的话。他转身,见身后走来一个面带痞相、与他们年纪相当的人,一双眼在程冉身上仔细打量,促狭道,“怎么?搁这儿约会呢?”
他伸手想要去拉程冉,“你这男的看着就一脸凶相,别跟他谈,哥哥好好疼你。”
程冉猛地躲开,又被他抓住,半天没能挣脱,“赵耀陇,你干什么?”
赵耀陇看了一眼晏安,将程冉往自己边上拽了几分,狞笑道,“你看看你这小男朋友,这样都没反应,一看就是个怂——啊我草!”
晏安将他手拍开,抓着他的手顺势拧了半圈,疼得他冷汗直冒。
晏安脸上平添半分阴郁,他抬手看了眼表上的时间,看向地上摊着的赵耀陇,冷然道,“滚。”
程冉呆愣看着眼前的一幕,直到晏安推着自行车离开她才回过神来,匆忙跑了几步将人追上,跟着他一起走了。
“跟着我干嘛?”
程冉咬牙,弃了面子破罐破摔地道,“为什么帮我?”
……晏安道,“我把你当半个妹妹。”
“别误会,我也不是什么乐善好施、不和你斤斤计较的人。”到了校门,晏安骑上自行车朝后看她一眼,“只是我哥喜欢……我不会和你抢你的东西,所以,也请你稍微尊重我一下。”
语毕,他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程冉立在原地,脑子叫晏安那些话搞得不知如何反应,但心里有种直觉,这次一定要跟着晏安才行。
于是她也骑着车一路狂奔,好不容易追到了个影,再寻过去时只有一辆停在路边的自行车。
是晏安的。
他放学不回家,绕路到这里来干什么?
按捺不住心头困惑,她在周围的店里到处寻觅着晏安的踪影,终于在巷尾的一家水果店找到了他。
“喂,这柿子你干嘛不拿软的?”
晏安正专心致志地挑着水果,冷不防被程冉吓了一跳,回头看她一眼又恢复平常模样,“我喜欢硬的。”
“可是没放软的柿子会涩口啊。”
晏安选了七八个,将果子递到店主面前,“我就喜欢。”
程冉被他一句话气得又想和他顶嘴,又想起今天欠他的人情,在原地别扭半天还是忍住没发作。
店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她接过柿子称了秤,接过晏安给的钱,双手比划着什么。
程冉一脸雾水,悄悄扯了晏安的衣袖问道,“这个奶奶是个哑巴吗?”
晏安剜她一眼,对她毫无情商的大小姐性格颇为无语。
“要多放几天,才好吃哦。”一位杵着拐杖的老人将老太牵着带到店外小巷的凳子上坐着晒太阳,转过头又对程冉说,“你没说错,小妹妹。我爱人从小就哑了,只会点手语,什么也干不了,就靠我这家店过日子呢。”
程冉被家里人宠着还没到懂事的年纪,只隐隐知道自己说话有些不得体,但仍是不加思考,脱口便道,“那……您不累吗?”
老人看懂了她的意思,也不恼火,只一笑,“我和她一起长大,从小就喜欢她。她七岁那年发高热,半个月才救回一条命来,只是从此就再也说不了话了。”
他看向不远处坐在凳上眯眼假寐的老太,满是柔情,眼里晶亮的光仿佛仍是少年时候,“我活着,有她,就足够了。只要有她在,怎么样都不会累。”
说话间老太靠着墙已然入眠,橘猫懒洋洋地缩在她脚旁,远处传来半大孩童嬉戏的声音。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老人从里屋抱了床薄毯给老太盖上,一举一动皆轻柔小心。小男孩追着女孩跑了小半条街到他们眼前,看见正在睡觉的老太,不再装作追不上她,几步上前拉着女孩的手跟她说悄悄话。
女孩点头,不再大声喊叫,和老人挥手道别后与男孩一同回了家。
……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
正是少年时,至死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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