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也不想跟喻闻若在客厅独处,跑进厨房去帮他妈。李曼菁还想推他去陪客人,好在迟良适时下班了。等到迟也出来摆碗筷的时候,看见迟良跟喻闻若隔着一张茶几坐着,中间一块围棋盘,已经杀上了。
他爸爱好不多,下围棋是头一个。只可惜迟也从小就没耐心学,他爸一直甚为遗憾。迟也折进厨房去端菜,听见迟良难得地发出了极其爽朗的笑声。
迟也问喻闻若:“你还会下围棋?”
“不会啊。”喻闻若笑笑,“叔叔在教我。”
“小喻学得快!”迟良很高兴,“脑子活,比你聪明多了。”
喻闻若转过头看了一眼迟也:“我只是一点会算计的小聪明,迟也的天赋不在这上面。”
这话说得迟良心里更舒坦了,笑眯眯地朝他举了个杯:“来来来,小喻,欢迎你来观溪。”
喻闻若赶紧两只手捧着杯子,跟迟良碰了一下,杯口压得很低,小小一盏白酒,他仰脖,一口干掉了。
迟也也伸手想倒酒,被李曼菁一筷子拍在手背上:“你不许喝!一会儿要开车送小喻回去的。”
他悻悻地收回手,感觉短短一天,喻闻若已经把他爸妈全收服了。
之前他老觉得喻闻若这人说不出的轴。说话做事都显得一派天真,老讲什么原则,道德,听着就是一副没被社会毒打过的样子。有一回去《浪潮》的活动,邹元朗跟他闲聊起来,说喻闻若这人很有两把刷子,他还觉得邹元朗夸张。
“你别小看他。他这么快就组起自己的班子,至少收买人心上是没的说。”邹元朗当时对他说,“你没觉得他来了以后,bridge的风都换了个方向吹了吗?”
迟也这会儿才觉得何止是bridge,他们家的风都要换个方向吹了。
“小喻你吃,你吃。”李曼菁看他没怎么动筷,又给他夹鱼,“我们这边吃的比较辣,阿姨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你要是嫌辣呢,这个红烧鱼好一点,你看看喜不喜欢。”
喻闻若尝了一口,浓油赤酱,还发甜,抬头问:“这个吃得惯……阿姨上海人啊?”
李曼菁是上海人,但跟着迟良嫁过来,这么多年口味也没变,就是父子两个都不要吃,她在家做饭,总还是迁就着他们俩的口味,难得来了一个吃得惯上海菜的,越看他越喜欢。
“小喻也是上海人啊?听口音不像啊。”
“哦,我妈妈以前在上海生活过两年,学了上海菜的口味,偶尔也会给我做。”喻闻若自如地跟她拉家常,惹得迟也又盯着他看——他们俩相处的时候他怎么从来不说父母的事?
“那你妈妈本来是哪里人啊?”
“英国人。”喻闻若解释,“我其实是被——嘶!”
迟也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喻闻若一脚。
李曼菁愣在那里:“啊?”
喻闻若看了一眼迟也,迟也的脚伸在桌子底下,极用力地又往下踩,喻闻若眉间抽了一下,突然改口道:“移民!我爸妈都移民去英国了。”
“哦……”李曼菁恍然大悟,“那也不能这么说,移民了也是中国人啊!”
“是是是。”桌子下的脚移开了,喻闻若感觉手心莫名出了一把汗,看了一眼迟也,只见迟也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果汁。
迟良劝阻妻子:“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查户口啊?”
“你这是什么话,我就问问!”李曼菁瞪他一眼,又笑容满面地看着喻闻若,“还没结婚吧?条件这么好,阿姨回头给你介绍女孩子!”
喻闻若还没开口,迟也的手已经从桌下伸了过来,似乎想掐他大腿。喻闻若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了他手腕,面上若无其事地答应着:“这多麻烦阿姨!”
这意思,还挺高兴。
迟也瞪着他,喻闻若只作不知,桌子底下却仍旧抓着他的手,大拇指在他虎口处摩挲了一下。
迟也:“……”
这人怎么还没被鱼刺卡死。
迟良刚埋汰完妻子“查户口”,自己也没忍住问:“那小喻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李曼菁抢答道:“杂志主编!我今天去阿芝上班那个酒店哦,大堂里摆的都是小喻编的杂志。”
“哦。”迟良点点头,“看起来还这么年轻,已经是主编啦?”
“诶对,小喻你今年多大啦?”
“我三十……”
喻闻若话还没说完,迟也又狠狠踩了他一脚。
“才三十啊!”迟良大为惊讶,比了个大拇指,“那可真是年少有为啊!”
喻闻若尴尬地谦虚两句,困惑地朝迟也使眼色。
这怎么年龄也不能说啊?
“哦对,小喻,正好,阿姨有一句话要跟你说。”李曼菁突然严肃起来。迟也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道:“妈!”
李曼菁:“我今天看到你那个杂志上写我们家小也的那篇文章了。虽然你们年轻人的东西,阿姨不懂。小也呢,从来报喜不报忧,也不跟我们讲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清。但是阿姨也是念过书的,你们写的那个文章,要讲什么东西,阿姨是看得明白的。”
喻闻若已经知道她在说什么文章,迟也急道:“妈,别说了!”
李曼菁为难地看着他,喻闻若道:“没事,阿姨您直说。”
“那个文章写得怎么样,阿姨也不好说。”李曼菁皱着眉头,“但你既然是小也的好朋友,他遇到了困难,你总应该帮他说句话,对不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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