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沙发也挺软,虽然不是他自己的家具,但这房子两万块钱一个月,配的沙发是绝对可以睡人的。
迟也委屈地抿了一下嘴唇。
“要不是为了你,我现在应该在邱大少爷家的豪宅里。”他愤愤地摇头,“有专门的单间住着,外面保安守着,楼下佣人宵夜伺候着,我们俩还能在游戏房里玩一把……”
“行行行……”喻闻若举手投降,亲自去给他打开了卧室的门,“请。”
迟也这才把外套脱下来,搭在高脚凳上,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卧室。
跟外面完全不一样,喻闻若的卧室非常整洁。一张床,一个复古的高脚柜子,床头柜上堆了一些纸质的资料,被子没有完全铺平,掀起了一角,给人的感觉好像喻闻若刚刚起床。但是除了那个角以外,被子整体的平整程度让迟也不禁想象喻闻若平常睡觉是不是像躺棺材一样规矩。
卧室连着卫生间,就更齐全了。水台上全是瓶瓶罐罐,几块毛巾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淋浴间外面的架子上。喻闻若走进来,从柜子里取出一根新的牙刷递给他,顺便看了一眼他身上穿的毛衣,感觉穿着这也不好睡觉。
“要我找件t恤给你吗?”
迟也觉得这好像有点儿过分暧昧,正想拒绝,就听见喻闻若含笑道:“反正你穿我的衣服正好。”
“……”
迟也暗自咬了咬牙。
喻闻若笑了一声,先退了出去,“你先洗吧,衣服我给你放床上。”
迟也洗好澡出去的时候,果然看见一件灰色的t恤叠好了被放在床上,但他没着急穿上,视线一转,看见喻闻若已经把床头柜收拾了一下。资料也都叠整齐了,上面压着一个平板电脑。迟也走过去,看见平板下露出的一页纸泛黄,页脚标注着“环庆县儿童福利院”的字样。
迟也心中一动,悄悄抽出了一点,发现是一张领养申请表,签的字很花,依稀能看出是勾勾绕绕的英文字母,日期标的是二十三年前。底下还压着一本册子,也印着“环庆县儿童福利院”的字样。迟也翻了一下,发现这东西比较新,里面列了现在在这家福利院供职的人的名单,职位高一点的都附着照片。其中一个女副院长被喻闻若拿笔重重地勾了一下。
勾的力道太大,几乎要用笔尖把纸戳破。迟也好像被那笔锋刺到了,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带着一种窥探了他人隐私的负罪感,赶紧又合上了册子,重新放回了原位。
在这叠资料后面,则是一个小小的相框。
迟也记得他刚进房间的时候,相框是朝着外的。他掠了一眼,依稀看到上面有还有别的人。但此刻相框对着墙,显然是喻闻若把它翻了过去,不愿意迟也看。
照片背面有一行手写的小字,透过玻璃的相框看得清清楚楚。
“layla at her 30' birthday.”
后面跟着一个日期,标注着一年多以前。
卧室的门突然被推了开来,迟也手里拿着相框,正看着相册上那个脸上抹着奶油,笑得能看见后槽牙的女孩子,照片上的喻闻若也在笑,亲昵地搂着她的肩膀,而现实里的喻闻若站在门口,莫名像老了好多岁。
迟也把照片放回原处,“女朋友?”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就是随便找一句搪塞搪塞。
喻闻若微微笑了笑,“不。是妹妹。”
迟也把照片摆正,看着那个大笑的女孩,突然也笑了,“八年前你说她是你的朋友。”他转头看向喻闻若,“你说是她带着你混进那场宴会的。”
喻闻若神色微动,眼底似乎有某种情绪突然翻了一下,迟也能清晰地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然后他把那种情绪咽了下去,温和地笑了笑:“你还记得啊。”
“本来忘记了,你提醒了我。”迟也把那件灰色的t恤穿好,坐在床上看着他,“我还欠她一张签名照呢,她还在英国吗?”
喻闻若注视着他,没接这句话。床头昏暗的光照进他眼睛里,一片看不见底的黑。迟也突然觉得他很悲伤。虽然他的面部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但被他那样注视着,便觉得心里很悲伤,好像突然空掉了一块。
然后喻闻若笑了笑。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走进来,顺手又把照片反扣了下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卫生间走,“我洗个澡就去睡外面,你也早点睡吧。”
迟也点点头,看着喻闻若的背影消失在了卫生间的门后。他的目光转向那张又被喻闻若扣住的照片,感觉有些怪怪的。
整体来讲,迟也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喻闻若这个人。在他们的交谈中,喻闻若很少谈及他自己,而迟也习惯了所有人都围着他转,一直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到今天之前,如果要定义他跟喻闻若的关系,他可能都不会用“友好”这个词。但是此刻,他好像突然闯入了一个完全私密的的空间里,喻闻若的房间,喻闻若的床,喻闻若的衣服,上面还有他用惯的古龙水的味道,而床头柜上沉甸甸的,都是喻闻若的过去。
他似乎不想让迟也看到他的过去,但又没有表现出真正的抗拒——如果他不愿意,他大可以把福利院的资料和照片都放起来,或者干脆不让迟也睡在卧室。
迟也爬进被窝,心里仍然在琢磨。不,喻闻若的态度更像是一种邀请。迟也被允许进入他的领域,尽管有些部分他还不愿意坦诚,但他不介意迟也知道这块区域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