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楚念口干舌燥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陪护椅上睡着了。室内漆黑一片,唯一能感知的便是贺元其并不均匀的呼吸声,似乎还是没有好转太多。
他摸出手机,找开手电筒,借由光线照到了桌上的瓶装水,旁边还有一包护士拿给他的止疼药。意识不清与清醒理智时不同,粗暴的与温柔的也不同,楚念颈腺的肿痛程度远远超过第一次被贺元其标记。他没打算硬扛,拧开一瓶水,倒出两片止疼药正准备吞下,忽然被一股力气拉住手臂向后跌坐了下去。药片应声而落,融进了一片漆黑里。
贺元其醒了,但身上仍是烫的,信息素仍是令人退避的,他将楚念推搡着按到床头,翻身跨上楚念的腰,一手掐住瘦削的肩膀,一手撑着楚念脑后的墙,像没开化的野兽一样,猛地埋头啃上楚念的侧颈。
楚念吃痛,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却半点使不出力气。被标记的 Omega 无法抗拒他的 Alpha 靠近,是刻在骨血中的服从,令一部分人憧憬,另一部分人不平。
颈贴有抑制剂的药味,贺元其不喜欢,他循着那股淡淡的,撩动他全身血液的桃子香,一路向上舔噬,寻到了楚念的唇。那里的味道最纯净,最直接,最动人,令他心生向往。
他覆了上去,似咬似舔似磨,与楚念接了个似是而非的吻。
“贺元其,你咬疼我了。” 楚念尝到了嘴角的血腥气,偏头避着贺元其的脸哀求,两只手抵在身前半推半就。若不是手机照明的光线太微弱,他的激动和羞赧恐怕无处遁形。
标记后 Alpha 的保护欲引导贺元其抚慰被唐突了的 Omega,他呆呆地停下了动作,良久又带着一丝不甚清明的不舍和委屈说:“我喜欢。”
贺元其的嗓音沉厚,低哑,不知不觉,已经由少年转变为了青年人的音色,却因易感期的思维浑沌表现得像个执拗的小孩,可还是听得楚念心中震动,努力想靠眨眼来确认他说的是 “我喜欢” 三个字。他心跳声响若擂鼓,加码追问道:“你是喜欢我吗?”
贺元其又凑近楚念的脸,“我喜欢,” 他说,因嗅着气味的呼吸律动把后两个字说得很轻,“桃子。”
轻到几不可闻。
楚念的脸瞬间失了血色,他听到贺元其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陶思。
如同一秒便从云端跌入海底,楚念强稳住呼吸,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不死心地追问:“那你喜欢楚念吗?”
他以第三人询问,赌贺元其认得出自己,带着卑微的,不体面的,细碎的哭腔。
“喜欢楚念的信息素。” 贺元其答非所问,像一个醉酒的人,不断强调着自己的感受。忽而他又皱起眉说:“喜欢信息素,和喜欢人,是不一样的。”
他机械地重复着陶思说过的话,上次他听罢,确实有认真思考他对楚念的感觉。可惜楚念看不见他脸上的困惑。
“喜欢信息素,不是爱,喜欢人,才算。” 贺元其陷入了自我梳理的自言自语。
楚念静默着,在黑暗里红了眼圈。他总算明白了,贺元其在偷偷嗅他后颈的时候,趴在他校服外套上睡午觉的时候,咬他吃了一半的冰淇淋的时候,只是喜欢他的信息素罢了。即便标记了两次,他还是没能让贺元其喜欢上他这个人。
人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得到的,只不过是水中的月亮。
楚念没有吃到止疼药,他觉得自己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喊疼。
第二天他没有等贺元其醒来,一个人先去了学校。他不想看到如第一次标记后贺元其看自己的眼神,会叫他想入非非,会叫他自作多情,会叫他误以为依恋是喜欢,占有等同爱。还卑劣地想用信息素从陶思那抢走贺元其。
可楚念也怕,怕如愿之后,许多年以后,当有人问起贺元其爱不爱自己时,他还是说:“那是信息素,不是爱。”
怕自己所畅想的,期盼的,与贺元其永久标记,孕育小生命的美满情节,在贺元其看来只是交配与繁衍。
暗恋不会逼退楚念,但恐惧会。
贺元其如医生所料,转天便恢复了,易感期的激素紊乱使他对中间许多细节记忆模糊,唯一清楚的就是楚念帮了他。
要是楚念真是自己的伴侣就好了,他就不打抑制剂了,趴在楚念脖子里闻个够。可是很显然,楚念并不愿意,一大早就跑了,跟第一次他们标记后自己的行为一模一样。
第6章
楚念准备转学这件事,贺元其是和班里其他人同一时间知道的。楚念没有事先透露过半句,周五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晚自习就不来了,下周一直接去新学校。
面对贺元其不可置信的质问,楚念给出的理由是:他外公想他了,叫他搬过去一起住。
贺元其的确单纯,但又不是傻,一听便知道这个理由是搪塞他的,况且楚念并不擅长说谎,眼神躲闪支支吾吾才说完整句话。他好话说尽,也发了脾气,无论怎么追问,楚念都只局促地重复:是真的,没骗你。
他悄悄给楚念的妈妈打了电话,说阿姨你知不知道楚念为什么转学,楚念妈妈的回答明显是和楚念事先通过气,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他负气地没有送楚念,也没去楚念的新学校找过他,或者说有好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再见过楚念,不接电话,不回消息,慢慢楚念也就不再联系他,一切都似顺理成章,早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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