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欢歪了歪头,烧得太厉害,他竟然看见了重影:“滚开,我不要见你!”
“混蛋!骗子!”
他趴在被子上,声音渐渐消失,顾风曜眉心紧蹙,一股没由来的心慌叫他措手不及,翻开青年,却看见顾千欢满脸泪痕,通红的眼眶泪光闪烁,他一下子乱了阵脚:“欢欢,我混蛋,我骗子,你别哭了,别哭……”
顾千欢眨了眨眼,泪水大颗大颗掉下来,若是平时,他怎么都不会这么做,可现在他生病了,生病的人本就比平常脆弱,一直积压在心底的情绪都随着泪水发泄出来。
他攥紧领口,指尖捏得发白,无声地哭,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沿着颊边滚落。
顾风曜擦都来不及,心里揪成一团,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那么多的泪水,轻轻揽住青年肩膀,笨拙地搜肠刮肚,想尽办法哄他。
要是有用顾千欢就不是顾千欢。
他也不会是顾风曜的克星。
顾风曜没办法,利落地脱下顾千欢身上的衬衣,看见青年骨肉匀称,白皙的肌肤欺霜赛雪,透着玫瑰般的薄粉,这点粉意又似雪山簇拥的一点烂漫。
顾风曜压抑内心的情绪,换了个姿势,像是套麻袋一样快速把T恤套上,不敢再看他一眼。
可那印象却深深地刻进脑子里。
顾千欢气极,一口咬上男人手腕,力道发狠,仿佛一瞬间抽调了全身力气,顾风曜闷哼一声,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咬,空出来的那只手轻轻抚摸青年后背,像是在哄一只高傲的猫,语气轻轻:“欢欢,你好点了吗?”
“我想回家……”顾千欢看也不看他,低垂着头,露出一只小小的发旋,因为刚才,一撮卷卷上翘的呆毛摇动着:“我想回家……爸爸妈妈……欢欢想回家……”
顾风曜怔在原地,心口堵着,一阵一阵地疼喘不过气,他弓起腰,从心脏处传来的绞痛叫人几近窒息:“欢欢,我会陪着你,我会陪着你的。”
顾千欢挣开他的手,呜咽恸哭:“混蛋!你混蛋,为什么……为什么要打碎它……啊……”
那是爸爸妈妈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啊。
承载他十多年的思念。
*
“是高烧不退,超过38.5C°,再烧下去会有生命危险,打一针退烧针,后续一个小时继续观察,如果退下去,就可以服药。”
私人医生诊断后下定论,说着下意识看了眼顾风曜的手腕,嘶了一声:“你的手臂也需要处理一下,需要我帮你吗?”
顾风曜冷脸拒绝,几乎是急不可耐地说:“先给欢欢打一针,我的伤可以自己解决。”
医生无奈,拿了止血棉给他。
打完针,顾千欢已经睡了过去,顾风曜拿着止血棉,酒精棉擦拭伤口,他面无表情,上药,绑纱布,做起来井井有条,不紧不慢。
医生没离开,跟着观察,半个小时后发现顾千欢体温下降,医生松了口气,顾风曜看着,眉心舒展,他问了医生所有禁忌。
在对方惊讶地目光中,顾风曜拿出纸笔一项一项记录在案。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顾风曜痴痴地看着青年驼红的脸颊,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顾千欢昏过去前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要打碎它?”
他见到的碎东西,就只有——
一个念头呼之欲出,顾风曜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目的性极强地朝柜子上走去,一眼瞥见柜子上,昨天的玻璃盒已经消失,摆放瓷猫的地方,只剩下一堆碎瓷片,他拧紧眉心,从昨天到现在,不过一个晚上。
顾风曜十分笃定,欢欢说碎掉的就是这个。
他眼皮猛地跳了两下,猜测道,瓷猫对欢欢有别样意义?而它碎掉的原因可能和自己有关?
顾风曜想着,走近几步,他瞥见一抹红色时,瞬间僵在原地,后背冷汗迭起,那一块,是欢欢割腕时用的东西,他指尖颤抖着,仿佛又回到那天,滚烫的血染红衣服,一大片氧化暗红到刺眼的血液……
顾风曜呼吸不能,总感觉有什么呼之欲出,可他抓不住,反倒将自己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不多时,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
他不敢去问顾千欢,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
顾千欢醒来的时候,喉咙发干,意识回笼后,只觉得眼睛有些干涩得磨人,他眨了眨眼。
顾风曜已经不见了。
屋子里只剩下自己,顾千欢愣了一瞬,他掀开被子,虚弱的身体尚未康复,还带着一点低烧。
他摸了摸脸颊,一片清爽,想起昏沉间温热的触感,那些黏腻的汗被毛巾擦掉,毛孔都舒展开来。
顾千欢攥紧手指试了试,还有点虚软,提不上力气,他躺在被子里,像是躺在云朵上,绵密的触感叫人骨头缝里都泛起懒意。
他看见床头柜上的半杯水,嘴里渴的要命,下意识起身去拿,却完全高估了自己的情况,打完退烧针的他几乎是没有一丝力气的,五根手指各有各的思想,怎么抓得住。
“砰”地一声。
水杯四分五裂,玻璃飞溅,水珠四散,顾千欢像是吓到一样,桃花眼睁得极圆。
顾风曜闻声匆忙赶来,他一眼看见苏醒的青年,连忙问他:“欢欢,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受伤?”
顾千欢摇着头,忽地,动作一滞,他低垂眼帘遮住眼底浮光:“我没让你进来,请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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