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竹竿闻言似乎情绪更不对劲儿,嘲讽地说:“他好能让你一个女人抛头露面?让你在荒郊野外遇险?他好他能……”
许是他觉得说这些没意思,话锋一转:“来杀你的那些人武功不弱,就你这小身板,还没磨蹭到地方呢,已经被他们找着了。你丈夫怎么想先忍着吧。”
乐则柔却不在意他说什么了,她闻见了空气中越发浓重的血腥气。
“您后背究竟伤成什么样了?快放下我,我先包扎起来。”
瘦竹竿身形凝滞一瞬,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闭嘴。”
而后抱着她行得更快。
到了地方,乐则柔对他千恩万谢,让人处理他后背的伤,还许诺银两田土答谢救命之恩。
但那瘦竹竿并不领情,刚被包扎好,趁大夫出去拿药的功夫就不见踪影了。
乐则柔心中奇怪,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她印象中并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人。
刀斧来临时,他毫不犹豫将自己抱到身前护住,大夫说他肋骨被砍断三根,差一点就扎了肺,桃花镖也深深嵌入皮肉。
且他后背有许多旧伤,像是鞭痕。
乐则柔十分不解,他为什么拼死救了自己,又躲鬼般躲着自己,还有,他身上旧伤是哪儿来的。
他和她的护卫们不同,她身边护卫都受过她救命之恩,全家被她从苦海中救出来,从第一天起就做好了为她赴死的准备。
而这瘦竹竿与她没什么关系,纯属自己想不开去救她。
上一个这样做的傻小子还是林……,不会水也捞她去,自己却伤了肺,让她越长大越感激愧疚。
后来他早早去了,她没有机会报恩,十年来常常因此梦他。
如今又多了这杆瘦竹竿,成了她心尖刺,时不时就扎她一下,提醒她又有这样一个无缘无故不计生死救她的人。乐则柔一定要挖出来是谁,不能让自己亏欠更多,又多做十年愧疚梦。
玉斗回来那天,乐则柔还拉着她一起想。
两人前前后后琢磨许久,都没有琢磨出答案。
“许是之前受过你恩惠的人来报恩。”
玉斗感激又后怕,她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七姑了,心想要是以后碰见这人一定还他大恩。
乐则柔直觉不是,她记忆不差,这么一杆瘦竹竿不该没印象,要是说受过父亲恩惠倒有可能。
玉斗给她斟茶,坐在她足边小杌子上说:“那人话虽说的不好听却也有理,往后我绝不离你身边半步。 ”
她到她身边四年只来离开一次,没想着一次就出了这样的篓子。不过这次回家挑明心意,她往后就能一直跟着她了。
“哪至于怕成这样。”乐则柔失笑。
哪儿不至于,玉斗听豆绿说了,这次是和州王家和清河崔家两波刺客一起来的,都是死士。尤其她当时不在七姑身边,听旁人一句句转述更觉惊心。
“那两家我已经处理好,这回纯属意外,往后不会了。”
乐则柔没滋没味儿地笑了笑,借喝茶掩住眼底冷光。
她遇险是因为刘掌柜挟恨报复。他在乐家浸淫多年,从乐家下人那里打听乐则柔行踪并不困难,于是里通外敌设下了埋伏。否则光凭外人,哪儿那么容易伤她。
玉斗牵过她一只手轻轻捏着,心疼道:“以后处置这些事交给我做就行,别脏了你的手。再说你手段也太慈软些,那刘掌柜不过轻轻发落……”
刘掌柜命好,已经被七姑按老规矩办了,不然等到玉斗回来就不是轻轻巧巧一个死字儿。好在她亲手送了王五爷下去陪他弟弟,也算消解些恨意。
毕竟是看着她长大的人,乐则柔不愿多提,对玉斗笑道:“不说这些了,豆绿他们受了伤,这几天就劳你一人照顾我了。”
有什么“劳”不“劳”的,玉斗她满心欢喜,高兴还来不及,恨不能让旁人天天歇着。
……
高先生正在歪在榻上看书,听见脚步声,知道是小厮回来了。
门扇开合,高先生随口问道,“今日如何?”让小厮给他倒杯水。
茶盏递在眼前,回答他的并不是熟悉的声音,“高先生,请您出府一叙。”
高隐不慌不忙地放下书,接过茶水喝了,“这是哪路朋友?”
来人拱拱手,“旧人后裔,是新朋友。野溪先生,我家主人带着您小厮在一品阁恭候。”
高隐坐直了身子,摇摇头,“小友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野溪先生,我是高隐。”
来人并不在乎他怎么说,“高先生如今是谁小的不知,只请先生见一面。”
高隐还是去了,路上还和府中护卫打了招呼,那“小厮”竟毫无惧色,高隐不禁高看他一眼。
一品阁的芙蓉雅间里,一个高瘦的青年负手而立,背对着门口,听他们进来,转身上前几步,向高隐拱手,“见过野溪先生。”
这人吊梢眼,脸色苍白不似活人,请高隐落座后拍拍手,让人上菜。
雅间里还有几人,高隐看出这几人都是内官,心下大惊。
“不知小友如何称呼?”
吊梢眼声音倒是不难听,说:“鄙姓安,家中行四。您叫我安四即可。”
这位安四爷也不说别的,跟高隐泛谈古今,似乎真是只想请他吃顿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安四爷终于说明来意,“高先生,我家主人在京城,身不能至,但特意向高先生书信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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